凌晨五点四十左右，李朋洗漱完回了宿舍，小声嘀咕一句：“这都几点了，整层楼一个开灯的都没有。”

说着打开开关，灯却没有亮。

楼道里有人高喊了一声：“凭什么只有二楼停电！”

何小天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问道：“是不是有学生充电把线烧了？”

张小磊道：“一般就是，高一我们5楼停电，就是用灯口充电，烧了线。”

何小天道：“老师没查吗？”

张小磊道：“查不出来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因为这个停电。”

何小天道：“那你怎么知道是灯口烧的？”

张小磊道：“我都看见火花了。”

李朋道：“你怎么看见火花的？”

张小磊道：“那是我烧的。”

上午第二节，化学课换成了语文课。夏如花看了整节课的报纸，下课铃响时又为了体现自己的职业精神，分析了五分钟的作者意图。

封泽道：“昨天晚上涛哥吹牛逼吹破了。他说他有一个4G的流量卡，问他多少兆，他说1500兆，20块。我一张3G的卡才500兆，30块钱。他还说他们村是清安第一个覆盖4G网络的地方，我说第1个覆盖4G网络的地方是拓山，他说‘不，是我们村。’然后李喜昆问他的手机有没有指纹锁，他说有，被他卸了。呵，现在最新款的手机才有指纹锁，他就已经有了，还被他给卸了。”

何小天道：“你说这个人吹这么多牛逼到底图啥呢？”

封泽道：“王腾飞昨天晚上被我们吵的都要开骂了，‘别吵了，睡觉吧，老鳖，我没想到你这么能说话。’哈哈哈，笑死了。”

何小天道：“我估计他待不了几天就要回老家了。”

大课间的升国旗仪式还是和往常一样，几个领导轮流发言讲话，学生们各自在台下做题的做题，背单词的背单词，聊天的聊天。

报幕的女生念道：“升国旗仪式第四项，有请特长部主任上台发言。”

学生间一片哗然，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聊天的也闭上了嘴，抬头遥望主席台的方向。有的学生连一个仪式中最为重要的鼓掌都已经忘了，疑惑的问着旁人：“特长部是干啥的？”

项宇道：“特长部就是头发特长的部门。”

王文强道：“以前从没听说过啊，今天刚成立的吗？”

刘阳伟道：“Special long teacher.”

严松道：“这是特长老师，特长主任怎么说？”

刘阳伟道：“Special long pig man.”

严松道：“特长部呢？”

刘阳伟道：“Special long No.”

特长部主任念道：“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金秋时节，丹桂飘香……”

王文强将头搭在何小天肩上，小声道：“女生站着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把脚翻成内八字呢？”

何小天道：“大概是和男生互补吧。”

王文强道：“我很奇怪，为什么有女生腿长得那么粗，还喜欢穿紧身裤呢？”

何小天道：“大概在她们穿之前这还不是紧身裤吧。”

王文强道：“就和咱们生物老师是的，我可烦她了。”

何小天道：“我也是，我听到她的声音就头疼。”

中午时，校园内的广播改成了新闻联播，再也没有了栀子花开，循环播放着人民生活安居乐业之类的太平盛世，后半段还不忘用伊拉克来衬托一下。

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

不幸也是。

当你在和别人比较的时候，说明那时你已经在笼子里了。

苏龙潜道：“涛哥真这么说啊，都快赶上高一那个神吹了。”

何小天道：“哪个？”

郑天均端着饭到桌边坐下，说：“温庆嘛，早就退学了，这么有名的人，你不知道？”

董涛道：“呦呵，郑哥来吃饭了呀？撑不下去了？”

郑天均道：“意志还行，身体撑不下去了。”

苏龙潜道：“高一的时候那个叫温庆的，放话说要一个月统治高一，结果第二天就让人给揍了，还被人拿拖鞋扇了一耳光。没几天就被揍退学了。”

下午，预备铃刚刚响完，李长君来了三班。

他道：“刚才最后进教室的两个学生站起来。”

黄子敬和严松站了起来。

李长君道：“有的同学，你就是一台机器，零件轴承都很好，就是不转，就需要有人开一下。你看看你周围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你们并不是一叶小舟，在海上漫无目的的漂，六月份我们都会同时靠岸。男生，我说过，都要向张建阳学习，女生要向齐晓茜学习，我了解她，她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女生，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你们应该也知道。你们两个坐下吧，要自觉。我不是故意让你们出丑，你看看整栋楼还有几个学生这么晚到教室？高中我也认识不少学生，谁跟你们一样？我保证，你们这次期中考试不一定能考好，但下次一定可以。”

学校旁边有几栋建设中的学区房，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已经一年多没有施工了，这几天又发出了乒乒乓乓的敲击声。

朱德福道：“从今天开始，以后在教室不准大声说话，你要实在憋得慌就出去说。然后再宣布一条规定，从今天下午开始，每个人都要佩戴胸牌。”

学生们道：“没有了。”

朱德福道：“没有就买。有多余的借一借，别管是谁的，戴上再说。有那么个东西就行，没有人会细看。”

胸牌有两个拇指并排般大小，一毫米厚，高一时是五块钱一个，但是发给学生之后学校就再没提过此事，因此也就没有人戴过。胸牌有1/3的面积印有学生一寸照片，其余的地方印着学校、年级和班级，以及学生名字，底部还印了一行小字：学校发展我荣光，我为学校添光彩。

朱德福放下王娜的试卷，道：“你们改改划划的都在试卷上就行，不用那么干净，随便画，反正试卷是你花钱买的。但是要记住高考时不能损坏，不能撕破，撕破了就有麻烦了，需要签字。你非要损坏的话也行，大不了人家12点考完走了，你留在那里签字，签到下午2点再走。也就是说午饭都不用吃了，签完字直接准备下一场考试就行了。总之会有很多人找你麻烦，让你解释为什么会破。

咱们这次讲了18个选择题，你要弄明白为什么会错。你想想，如果让你现在参加高考，凭你的本事，你能考几分？有的同学现在拼命进步，有的同学原地踏步，还有的同学破罐子破摔，堆在那里除了睡就是吃，就是拉。那次我在厕所碰到三个呈一字排开，你们这些人活着就剩本能了。你想想，世界上什么东西是只靠本能活着的？”

王娜道：“猪。”

朱德福道 ：“不仅仅是猪，除了人和高等动物，所有的东西都是靠本能活着。为什么我们不是靠本能？因为我们有思想，他们没有。”

新任餐厅老板在这几天的实践之后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不论这里的饭菜做的多么难吃，都会在一定时间内抢售一空，和自己在外面开饭店时大不一样，而且也不会有人找茬。

何小天看着面前的几盆菜，开始还以为餐厅把给学生吃的饭和喂猪吃的泔水弄反了，要不是芹菜还带着颜色，他甚至都以为自己色盲了。能把花花绿绿的食物混合成黑灰两色，也不能不称为是人间一绝。

何小天道：“这餐厅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菜都敢卖8块。”

苏龙潜道；“真的假的？我还以为这是三块的呢。”

何小天道：“唉，有钱都买不到好饭吃，这无情的生活。”

苏龙潜道：“我也挺愁的，尤其是我的英语。别人英语不好，还有理科撑着，我不行啊。还有听力，我们宿舍有学生拿着手机，整天听听力，宿舍五个人，三个人那样，我们英语老师很支持。”

何小天道：“被老师没收怎么办？”

苏龙潜道：“只用来听听力的话，肯定抓不住。我也想弄个手机听听力。”

何小天道：“买个MP3不就行了，也就10块20块的。”

苏龙潜道：“那种不行，几天就坏了。”

封泽吃完了饭，跑来何小天旁边坐下，说：“妈的，芹菜里面有条大绿虫子，吓死我了。”

何小天道：“那多好，我们吃的是芹菜，你吃的是芹菜炒肉。”

晚自习，化学课。

朱德福道：“举一个含铝的盐溶液，显碱性的，四羟基合铝酸钠，水解显碱性。”

王娜道：“怎么水解？”

朱德福道：“考试不考我教什么教？”

王娜道：“你写一下我看看呗。”

朱德福道：“考试不考的我在讲就是浪费时间，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王娜道：“你有这个时间就把方程式写出来了。”

朱德福道：“考什么我就教什么，我教什么就考什么。这12个字，考什么教什么，教什么考什么，整个清安的化学老师过百，真正敢说这句话的不超过5个人。既然考试不考，我就不教了。”

王娜道：“你写一个给我看看呗。”

朱德福道：“下了课到我办公室，我给你写，别浪费上课的时间。Fe2+?，?I-，Br-，三个元素的强弱率我们应该熟到骨头里了吧？我们为什么要奋斗？就是因为有个强弱率。不是说我们班成绩不好的同学不是好同学，只是因为有个强弱率在这里摆着，在别人的映衬下，你们没有光泽了，在竞争中你们失败了，但不是你们本身有问题，是体制有问题——”

“就是。”

朱德福道：“就是什么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体制有问题，用不着你说！但是作为班主任，我从来没有抹杀你们，不然咱班早就没人了，真以为我弄不走你们？就像星期天你们在这里睡觉，以为我不知道吗？级部主任就不知道你们已经学不了了吗？但是不管你是不行的。作为家长，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什么情况心里没数吗？但级部主任打了电话他们就不能不来。体制问题现在是改变不了，不是现在改变不了，是在很长的一个时期之内都改变不了。所以我们应该顺应当下这个时代的发展，不要逆天而行，更不要逆时代而行。因为你们没这个本事。

这些知识一定要熟，上次六个迟到的在办公室被一个小孩给教育了，你们的熟练程度还不如一个小学生。现在有一个活动，整个清安的小学有个背诵弟子规的活动，我问那小孩背过了吗？他说背过了，我说要背熟。什么是熟？我说岳阳楼记，他唰的一下就背出来了。熟是一种条件反射，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思考。你看看这个反应，有这个反应吗？”

谭小花道：“有。”

朱德福道：“有？你给我找出来。压根就没有这个反应，C+MgO?Mg+CO，这是个能得诺贝尔奖的反应，真的，你要是能做出这个反应来，你就去申请诺贝尔奖吧。我跟你说，你就算犯错误，能不能犯个上档次的错误？给其他同学一个例子、教训、榜样、借鉴？”

何小天小声道：“班主任的儿子的个性一定没被抹杀。”

封泽道：“对呀。”

何小天道：“我对班主任刮目相看了，将来他儿子的前途肯定无可限量。”

封泽道：“你看看陆果他儿子，才小学三四年级就整天戴着眼镜背课本，数学课本都背，可怜死了。那天他在玩儿，一见他爸来了，立刻就老实了。”

何小天：“这样的孩子要是将来去不了清华北大的话，将来也就三四千的出息了。”

……

朱德福道：“你们晚上休息是几点？”

学生们道：“十点半。”

朱德福道：“十点半熄灯？”

学生们道：“对。”

朱德福道：“不光是熄灯就行了，熄灯就代表你们要休息了。上星期612被人查住，几个人咬着牙说不到10:40，差10分钟人家没理由能查你。我们在教室的时间已经压缩到极限了，但是你是可以早起床的，女生宿舍门没玻璃，早点起没人管你们，你们可以5点起床，翻个身背点书，肯定没人查。男生不行，男生规定是5:30。所以10:15之后，所有人要在一分钟内熄灯离开教室早回宿舍。第二个，很多同学的成绩不够理想，我们通过连续几个选择题，你们也知道了，不是素质的问题，而是习惯问题。该听到没听到的，该记住没记住的，前面落下的，我们补不了了，但后面还没学的，你一定要学会它。这次的化学试卷做的不理想，达到要求的可以说一个人也没有，期中考试的时间不多了，后面要抓住时间。要求只有一点，教室里要保持绝对的安静，憋不住就出去，留在教室里就要学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