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虽然各班都严格规定了学生不准6：50之前出门的条例，但抢饭这种事历来好比历史上的诺门罕战役，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只要有一个班有了动静，整栋楼的人都会倾城而出。因为饭都吃不上时，是没有规矩可言的。而且只要不被抓到，那也不算违规。

何小天眼看着面前的人从三个变成四个，又从四个变成五个，一直排到七点五分，他的面前才终于只剩了一个胖子。

窗口前还是人挨着人，队伍已经不成队伍，插队的人比排队的人还要多。就好像那些一边告诉你成功没有捷径一边又四处走捷径的成功人士，在没人的地方死命往队里挤，生怕别人的捷径比自己的短。

马智勇走到队伍前面，拍拍胖子肩膀：“让——让我进去。”

胖子后退一步，何小天也后退两步，等着马智勇进去。

却见他侧着头呆站在那里，好像在看着什么。

胖子推他一把，催促着：“看什么呢还不买。”

马智勇挤进去，拿起盘子：“刚才有——有人挤我。”

胖子回头看看：“谁呀，咱现在就揍他去。”

马智勇道：“刚——刚才出去那个，我记——记住他——他的脸了。”伸手把盘子递给打饭的大妈：“六——六根油——油条一碗粥，一份咸菜。”

胖子道：“你不用着急，我给你看着，谁再挤你我现在就揍他。”

马智勇道：“我没——没急，我结巴。”

二

因为时间问题，何小天不得不带着饭回了教室。

“今天我在餐厅看到一对小情侣，咱们男生女生吃饭不是分区域的嘛，那女生就吵着要和男生坐在一起吃饭，男生怕被老师看到，死活不敢。当时我都要笑出来了。”何小天咬一口馒头，嚼都不及多嚼，直接喝口水吞咽下去。

封泽道：“哼，那女的真傻。”

何小天道：“谈恋爱是不是真的会让人智商降低？”

封泽道：“可能吧。”

何小天道：“初中时我们班有个男生叫陈大东，人称二哥，是个结巴，原本是班里前十，和苏雪儿谈恋爱不到半年，成了班里倒十。后来苏雪儿把他甩了。再后来有个男的把苏雪儿甩了两次。然后付泽坤又和苏雪儿好了，又甩了她四五次，大概是报应吧。”

封泽皱眉道：“苏雪儿还经常和人谈恋爱呀？”

何小天道：“不多吧，我想想，初中也就三个……四个还是……”

姚奉瑜吃饭回来，也帮封泽带回了早饭。封泽以为和往常一样还是娄晓丰帮他带的，随手接过来也就没说什么。

人在施恩的时候虽然不一定要求对方涌泉相报，但往往都希望对方能知道这滴水来自于谁。姚奉瑜拍拍封泽的肩：“今天的早饭是我给你带的！”

封泽愕然，抬头看他一眼，便知来意，笑道：“谢谢瑜哥。”

姚奉瑜满意道：“吃吧。”

三

数学课。

李育新道：“第一题。”

学生们道：“B。”

李育新道：“第二题。”

学生们道：“C。”

李育新道：“第三题。”

学生们道：“不会。”

王娜道：“B，很好做，代入。”

李育新道：“对，代入一个负值，很明显为负数，不讲了。第五题呢？”

学生们道：“讲。”

王娜道：“不讲了。”

学生们道：“讲。”

王娜道：“我做出来了，挺简单，不讲了。”

李育新道：“第六题。”

王娜道：“这题我做错了。”

李育新道：“这个题都做了多少遍了？”

王娜道：“没做过。”

李育新问其他学生：“讲吗？”

其他学生也明白过来如果意见有人听无人理，只是为了给对方树立一个认真听取意见的形象的话，那这发言权还不如不要。只剩王娜还回答他：“我做错了。”

但李育新实在不愿再讲这题，埋怨道：“山东卷上这道题我门讲了好几遍了。”

王娜道：“我就做了一遍。”

李育新孤立无援，终于妥协：“好吧，再讲最后一次。”

四

“你知道吗，刚才苏雪儿又来给老付送东西了。”

“真的假的？”何小天难掩惊讶，其中又有几分失望，好像老付哪种人没有饿死实在属于苍天无眼。

封泽道：“送了两个香蕉。”

何小天哑口无言，反倒有些羡慕。

封泽道：“咱们上午才刚刚说过她。唉，你说她怎么会被忽悠成这个样子呢。”

何小天道：“也算老付有人格魅力吧。”

封泽哼道：“那是因为苏雪儿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何小天笑道：“人人都喜欢衣冠禽兽，可怜你我人这么好只能打光棍。”

封泽道：“其实能有个那样的对象也挺好的，就是胖了点，也稍微丑了点。”

何小天道：“这还丑？你的眼睛那个是假的吧？”

五

化学课。

朱德福只来教室露了个脸，安排完学生做《碳》的讲义就出去开会了，一直到下课才回来。

“明天上面来人视导，这里每年都会来人视导，明天要注意以下几点。第一点，教室卫生要好好打扫，尤其是这些角角落落，今天就不错。还有课桌要整齐，你看这一排七长八短的。宿舍卫生也要打扫好，明天我要去检查。还有地上的书，要摆放整齐，桌子上的书也要拿下去，他们可能要进教室听课。明天不管是谁的课，都要积极回答问题。”

何小天问姚奉瑜道：“你认识一个叫姚奉君的吗？”

姚奉瑜道：“那是我弟弟，怎么了？”

何小天道：“我以为你俩只是名字碰巧有点像，没想到真认识啊！”

姚奉瑜道：“那是我表弟。”

封泽道：“怎么了，要诛他九族啊？”

何小天道：“不是，那是我初中同学，就是突然想起来，想问问他怎么样了。”

姚奉瑜道：“他退学了。”

何小天道：“真的假的？”

姚奉瑜道：“今年1月份交完钱就不读了，打工去了。”

何小天道：“咱俩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当年可是我们班第一啊。”

姚奉瑜道：“他走的时候是他们班第12。”

何小天道：“算了，我肚子疼，先去一下厕所，哈，视导一下。”

姚奉瑜道：“捣屎吧你，哈哈哈”

何小天道捏起兰花指，学着他：”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姚奉瑜却没反应过来，笑道：“不自量力。”

六

晚自习时，李长君来了三班。

“说说这个春季高考的事。你们可能不理解，首先你不要排斥。2014年，就是今年春季高考，济南报了2800人，潍坊5000人，他最早是从职业高中选一部分到本科，之后才是从高中选一部分。去年一中有，今年我们学校才有。有很多家长不认可它，其实它的毕业证和夏季高考完全是一样的，它和夏季高考编班也是一样的，因为它在6月25号和夏季高考同时公布成绩。

再一个它分专业录取，有个药学，当然不是很好的专业，200多分就有本科来要你。语文120，数学120，英语80，机电基础知识什么的250，反正总分750，只要你考到200多分，就能被药学的本科学院录取。今天我在六班说了以后，有二十多个同学到我办公室问我，有四个今天就坐车去看那里的院校，有五六个同学回家商量，还有五六个同学要回家商量我没同意，因为回去的太多了，班里的人太少了。

每年本科划线都是超过500分的，如果你不到500分，你不靠走后门考得上本科，我当场把头砍下来。这次的春季高考是国家统一的，现在山东省春季和夏季名额也是一样的。春季高考的专业今年扩招到了38个，***说全国600个高校变为职业学院。现在你考个三四百分，你想考个本科，你以为使使劲就行了？你使个屁的劲！你有劲的话早就使了。到了高三其实也都看出来了，人家王慧，宋晓健，文科班第一第二，他们现在考670，你使使劲能考到690吗？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我客观公正的说，你不去拉倒，今天你们这个班已经定下一个来了，六班也有一个，下周还有很多家长都会报名。你要知道，春季高考和夏季高考完全一样。还有单招，5月份有很多学校提前招生，可能有些学校只考语数英，不考物理化。我亲三叔的孩子，就报的单招，他也就考二三百分，2011年他去的那学校是400分，打死他也考不到400。我亲舅的孩子今年去了，就在这条路西边的路口，我去送的他，当时有三辆车撞了，我记忆非常深刻。今年我亲姑的孩子——不要奇怪，觉得我亲戚太多。因为我父亲和母亲都是大份，我下面还有三个舅三个姨，两个姑父两个叔。

很多家长不认可春季高考，都觉得是歪门邪道，其实只是路线不一样，最终都是进大学。有些家长觉得考不上本科考专科，现在不叫专科了，叫高职，和本科是1:1。去年咱们学校，文科加理科是500多人考的本科，今年的生源比去年差，这我很清楚。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就知道，是什么水平？我说这么多是让你多一条路，天上不掉馅饼，但是就算掉了，有同学也不接，他怕有毒。还有个地方包过，你交三万六，就包你去本科，但这些东西，专业机构不认可，因为那肯定是暗箱操作。今年的姜你要还存着的话，7000斤就够了。别怕花钱，你从高中到大学花钱本就是一个大转折。现在的大学，只学费国办的5000多，民办的1万多。如果你不节约，上完大学要花10万，如果你节约了也要8万，你不信是这样，信也是这样。

有些同学觉得考不上再复习，你复习一年也就提个五六十分，你压力还更大。我们班有同学去职业学院了，早毕业一年，少受一年罪，少花一年钱，多挣一年钱。你说现在有些学生在这里有什么意义？高职第一年还不收费，参加高职后，你学什么做什么。但本科毕业生呢，至少50%的毕业生职业不对口。所以你不要排斥，这是国家给你的路，如果不好谁去？济南2800个家庭都报考的这个。

这也不影响夏季高考，如果你这个录不到，也可以参加夏季高考和单招。我和你说实话，单招是自主招生，春季高考不是。单招是什么呢？你如果认识那里的人，你报名，他自己就说了算。我一个同事就在那里，我一个学生很差，只考语数英，考得很烂，真的很烂，但是也进去了，因为这是他们学校自己说了算。春季高考不一样，现在社会上很多暗箱操作。那是2011年，我亲戚家的一个孩子考了630分，说实话他去不了国防科技大，国防科技大的级别你们应该懂，应该是最好的一个了，但他花了5万块钱就进去了，花个四五万六七万，分数差不多就进去了，因为那些学校是要提前录取的。体检之类的也要过，我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视力4.3，有熟人，眼不行先过，回来打完眼再回去。

再比如考公务员，到大地方考公务员当然是不能找关系，因为那牵扯到外交之类的，素质不能太低。咱们下边这些镇上的公务员基本上就要靠关系，笔试占40%，面试60%有很大的比重。只要你有关系，一切都好办，很多人笔试过了面试过不了，为啥？你没关系谁给你出力？以前这里一个语文老师，他叔在镇上是党委书记，一个老师去考公务员，笔试很简单就过了，其他的更不用说了。公务员谁不想考，我也想考，但是我没关系谁给出力？

为什么要增加春季高考呢，夏季高考压力太大，春季高考一是分担压力，二是提前选拔一些有专业技能的。因为有些动手能力强的人文化课不行。我讲话喜欢公正，你要是不信，你就去那山东春季高考招生网，到那个网站去看一看，那是**网站，不会骗你，你了解的肯定比我和你班主任更全面。春季高考就是增加一次你考本科的机会。我说这么多，是配合你们班主任，因为这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们。就在这里的5楼会议室有招考的人，他们有试题，你可以抽空比如自习课去做一下，如果达不到分，人家也不要你，去了后砸人家的牌子。有几个考不上的它的牌子就臭了，所以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可以去做题试试。”

七

“他还说他没有关系，哈，他们家的关系才多呢。”

“他肯定有钱拿，比如去一个学生多少钱，不然按他说的跟他们没关系，他费这么多口舌干嘛？”

“对呀。”

“肯定不是多好的东西。”

“当老师的没一个好东西。”

“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