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法令颁布伊始，民众们往往会在一段时间内循线而行，譬如一条新固的河道，在水流获得更多选择的同时，也会得到更多的限制。

对应的每个窗口前都分站了一个值班老师，队伍排成一条条的长龙，不拥不挤，竟也是一片难得的和谐景象。

窗口盛饭的大爷大妈少了插队的人的催促，盛饭时慢慢悠悠不急不躁，俨然已经过上了安度晚年的生活。

何小天身后是王腾飞，是队伍的最后一个。

王腾飞不耐烦道：“照这么排，我能饿死在这里，我要去插队了。”

何小天道：“要能插队早有人插了，你看后面多少老师，你非要这会儿英勇献身。”

王腾飞道：“这也太慢了，跟银行办业务是的。”

二人说着，封泽来了。

“我都回宿舍打扫完卫生了，你俩还在这里排着呢。”

何小天道：“以前让别人插队都没这么慢，凡是这些窗口里面办业务的，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一有了固定工资，就生怕多干点活亏了自己。”

王腾飞道：“这个窗口盛饭的本来就是个大爷。”

封泽道：“到时分宿舍，你有可能和涛哥一个宿舍，你知道吧？”

何小天道：“谁说的？”

封泽道：“你跟涛哥名次差不多，班主任打算凑出一个最好的宿舍。你知道吗，有的人天生是炮弹，有的人注定是炮灰。”

何小天道：“我真他妈膈应你。”

封泽道：“哈哈哈，你这可是个头奖啊。”

语文课上，朱德福喊出了项宇。

夏如花发了两篇高分作文，一篇58分，一篇60分。第一篇58分的作文用情专一，只将霸王别姬从头到尾总结和评论了一遍，全文言辞华美，如行云流水，观点虽别具一格，却又符合逻辑，扣掉二分是因为举例太少，没有说服力，不符合议论文一贯的格式和规矩，全靠作者本人的才华才勉强死撑到58分。另一篇虽然是满分，但相比于前者的深情款款，后者更像是一个滥情的渣男，全文引用了李清照、屈原、项羽、李白等人，虽然称不上才华二字，但结构严谨，一丝不苟，一看便知是一篇传统意义上的正经议论文。

夏如花以两篇作文为例，为学生分析了文章格式和结构的重要性，说道：“看这一篇58分的作文，虽然一看就知道这个学生在文采上要比满分作文的这个学生强得多，但是差别就在于，这篇满分作文无论在结构上还是在三要素上，你都挑不出毛病来，有理有据，字也写得不错，想扣分都给不出理由，你仔细想想，对不对？有才华是很好，但至少在考试这个领域，除非你是王勃，否则并没有太大用处，还不如规规矩矩的写议论文好。

什么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金庸的小说，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是独善其身，遇事明哲保身，尽力不做坏事和错事，虽然远远达不到兼济天下的高度，但是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来，自然就成了名门正派。一个人一旦达到了兼济天下的胸怀和境界，反倒树大招风，一旦有了缺点，就成了魔教。金庸的小说为什么和其他的武侠小说不一样？其他小说可能就是主角武功多厉害，一招剑法横贯八方，天下无双，但是金庸小说里面的一些言论，像《倚天屠龙记》里面，近年来蒙古鞑子屡犯我疆土，残杀我大宋子民，元兵所到之处，屠城掠地，民不聊生。大丈夫济世报国，救民于水火，若能建功立业，三十岁足矣，何必四十？若是碌碌一生，纵然年过百岁亦是徒然多耗粮食而已。里面更多的是一种民族大义，心系天下苍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能达到这种思维高度的反倒都是一些被称为魔教的人，这就是境界之间的差距，也是独善其身和兼济天下之间的差距。虽然我很希望你们能达则兼济天下，但是平常人更喜欢独善其身的人多一些，凡是做到兼济天下的人，就势必要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历来改革者，都是时代的牺牲者。在写作文这一方面，我也是希望你们能独善其身，规规矩矩，让老师挑不出你们缺点来。”

课到一半，项宇回来教室，传给黄子敬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班主任让我写经历，和谁去的，什么时候去的，我说高三开学的时候和你去过，从大桥北边的小花园去的，那时候还不知道东埠中学那边能爬。到时候班主任问起来别说漏了嘴。

黄子敬急道：“你干嘛要说我啊？”

项宇道：“不会有事的。”

黄子敬道：“之前班主任问我去没去，我说我高三之后就没去过。”

项宇道：“你放心，他不会怎么着你的。”

中午，餐厅。

苏龙潜道：“今天早上我们宿舍起那么早，困死我了，我一下子干吃了两包咖啡。”

何小天心里想着夏如花的那番话，心中又莫名的热血翻滚，只恨自己不能生逢乱世，只能活在这种太平盛世里怨天尤人，碌碌无为几十载，苟活一日是一日。听到苏龙潜把话讲完，也不知他说的什么，不自主的就嗯了一声。

苏龙潜继续道：“今早上我们英语老师，吴晓红那个狗东西，让我背单词，就是那种3500个单词的小书，让我背3个unit，整整27面，我怎么背啊？我就背了1个unit。不过她跟我不熟，不太管我，我不去找她背，她也不主动找我。我们班有些人被她教了三年了，她只管那些人。”

何小天道：“嗯。”

苏龙潜道：“你来的时候你们班还有多少人？”

何小天道：“三个。”

苏龙潜道：“谁？”

何小天道：“李朋，吴珍珍，李兰。”

苏龙潜道：“那两个是一对是吧？”

何小天笑道：“对，正事都已经办完的那种。”

苏龙潜道：“你怎么知道的？”

何小天道：“那两天不是补考嘛，他俩人就出去开房去了，别人都这么说的。”

苏龙潜道：“正常，不过那种事情咱们可干不出来。”

何小天道：“哈哈哈，太老实了是吧。”

苏龙潜道：“嗯，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小天道：“在班里确实混得不怎么样。”

苏龙潜道：“什么人找什么人嘛。”

李泽胜、张元宝二人端着菜来这桌旁坐下。

李泽胜道：“这小子今天又精神了，精神的跟个神经病似的。”

张元宝道：“你昨天怎么回事？半死不活的。”

李泽胜道：“看起来今天也是半死不活，不过是另一种死法。”

苏龙潜道：“今天被吴晓红气死了，让我背三个unit。”

李泽胜道：“她就那样，老是占别人时间。”

张元宝道：“我记得去年她教我们的时候，有次拖堂拖到我们全班都没吃晚饭。”

李泽胜道：“那次我们早读是英语和语文，她非要让整个早读都背英语，当时我是语文课代表，我就说语文老师还有作业呢。她就说‘就你们班毛病多，人家什么什么班从来不跟我讲条件。’”

苏龙潜道：“唉，我数学高一被韩红星毁了一半，高二被李育新全毁了，英语又要被她毁了。”

张元宝道：“我觉得李育新讲课还行。”

苏龙潜道：“他讲课太快了，我跟不上。”

李泽胜道：“习惯就好了，我刚开始也嫌他太快跟不上，后来就好了。”

张元宝道：“我好像感冒了，鼻子有点不舒服。”

李泽胜道：“我有999。”

几人出了餐厅，陡然间寒风扑面，于是都闭了嘴，裹紧衣服，想要存留住全身的每一分热气。

姚奉瑜从后方一个跳跃式虎扑，紧紧抱住了何小天，笑道：“天哥，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何小天道：“你看看你笑起来这个猥琐的样子，恶心人。”

姚奉瑜道：“你知道吧，你有可能和涛哥一个宿舍。”

何小天道：“你们怎么都这么说？不是顺序打乱吗？”

姚奉瑜道：“怎么可能？班主任要按名次分宿舍，我们宿舍一般就是把周成彦和涛哥调走，再换来几个好学生。可惜了你底子太好，上次没考倒数第一，没避开他。”

何小天道：“头一次被你夸的难受。”

姚奉瑜道：“哈哈，没事，反正还有半年，我们都习惯了，你要先做好思想准备，涛哥有狐臭，大约刚过大周回来第五天就有味儿，方圆两米之内寸草不生。那天早上涛哥起床把被子一抖，刚好陈仁刚在哪里，差点就熏得坐倒在地。”

何小天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都有些慎得慌。”

姚奉瑜道：“哈哈哈，跟涛哥在一块还是有好处的，你看我们宿舍，到现在一个感冒的都还没有，跟着涛哥百毒不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