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小娘子的猜也不是普通的猜。
“我家祖上留下的手札中,也有记载机关百巧之学,我因为看得熟了,每回看地图时,都会想着哪里可以建密室,哪里可以修密道”
阎小娘子好似对自己的这些想法有些羞涩,低头绞着手指,小脸红了又红,声音也越来越轻。
“江陵王府那个密道我是猜的,没想到真的有一个……”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乔渔的惊叹声:“阿阎,你真是太厉害了!”
阎小娘子抬起头,小脸更红了。
钟迟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真的!你这是天赋异禀,要好好珍惜!”
阎小娘子被夸得双眸晶亮,但很快又黯了下去,轻声道:“我是女儿身,不能继承家业进将作监的……我家又只有我一个,我们阎家的家业,传到我这里就要断了……”
这种事,钟迟迟比较无感,便转开了话题,问道:“那同昌公主府呢?你见过地图没?”
阎小娘子皱着眉苦思冥想。
“以前是河东公府。”钟迟迟提示道。
阎小娘子又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钟迟迟顿时兴奋了起来:“真的有?”
……
两个时辰后,钟迟迟拿着阎小娘子画好的地图,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随后揉成一团,捏在掌心,片刻之后,松开手掌,粉末纷纷而下,看得阎小娘子目瞪口呆。
钟迟迟微微一笑,道:“阎娘子这是天赐的好本事,但也是惹祸的本事;没有能力自保之前,最好不要在人前显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好像她七岁那年,杨月眠亲手制了一张面具为她戴上,淡淡地告诫她:
“在没有能力自保之前,不要在人前显露你这张脸!”
阎小娘子愣愣地点了点头,几分惶恐,几分信赖。
好似许多年前的她一样。
钟迟迟突然叹了一声,低声道:“我送你回去吧!今天我们说的话,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也不要提,父母亲人,都不要提!”
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才叫秘密,多一个人知道了,就不成秘密了。
有些事,亲厚如李长暮,她也不会提。
忙完这些回到江陵王府,天色还没暗下,钟迟迟随便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
至于晚上回浴堂殿这种话,李长夜都没当真,她怎么会自己当真呢?
一觉醒来,夜色恰深,可以出动了!
这次没了乔渔拖后腿,踩着外墙,一去就是十几丈,落地时轻轻一点,便转入街角。
正觉得一个人行动格外自由舒畅时,前方阴影之中,紫衣男子默默地走了出来。
钟迟迟扶额笑道:“崔将军,又这么巧呢?”
崔离语气平静道:“陛下说钟娘子定然不会乖乖回宫,特意令我在这里等候,协助钟娘子行动。”
看样子是躲不开了!
钟迟迟咬了咬牙,笑道:“那就有劳崔将军了!”
崔离侧过身子,微微低头,果然作出了以她为先的协助姿态。
钟迟迟走到他面前,忍不住调戏了一句:“你说,你家陛下这是不是在撮合我们呢?”
崔离将头又低了一分,道:“陛下命崔某今夜事了后护送钟娘子回宫”顿了一顿,“陛下说在浴堂殿等钟娘子。”
钟迟迟嗤笑一声,施展轻功而去。
依旧是醴泉坊的同昌公主府。
这次一踏进公主府,钟迟迟就觉得不太对劲。
“人已经离开公主府了!”她蹙眉道。
公主府里果然有刺客同党!
“你怎么知道?”崔离怀疑地看着她。
钟迟迟瞥了他一眼:“直觉!”
崔离:……
虽然刺客已经离开了,钟迟迟还是按照阎小娘子的猜测先去找可能有的密道。
同昌公主府一直有人盯着,刺客多半还是从密道离开的。
根据阎小娘子的推测,以同昌公主府的位置及构造,大致有三条合适的密道,一条是水道,从湖底连通漕渠通向金光门外,两条是地道,其一可通往城外,其二则是通往同在醴泉坊的醴泉寺。
从刺客的伤势来看,走水路应该不太合适了,剩下的就是看,是已经出了城呢?还是藏到了醴泉寺?
可惜的是,这两条密道还真的都存在。
竟然要一处一处去找?钟迟迟想想都觉得心累,不由得叹了一声。
“怎么了?”黑暗中,崔离略显紧张地问。
“有点累。”钟迟迟索性坐了下来,叹道,“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会变丑的!”
崔离:……
最后找到的密道在一座假山的山洞内,漆黑一团,就是钟迟迟目力不错,此时也只能凭气息感觉崔离的方位。
崔离默默地跟着她坐下,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公主府的密道?”
钟迟迟不假思索地回答:“猜的!”
崔离默了片刻,又问:“刺客是从哪条密道离开的?”
“不知道!”钟迟迟仍旧回答得不假思索。
崔离不说话了。
钟迟迟却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之前离开长安追查刺客下落,是查到什么了吗?这个刺客有什么蹊跷?”
崔离沉默。
钟迟迟忍不住戳了他一下:“透露一点会死吗?”
崔离沉默。
钟迟迟只好换个问题问:“你们要是抓到刺客会怎么样?云妃尸体消失的事要怎么查?”
崔离总算开口了:“听凭陛下吩咐。”
说了等于没说,看来还是要从李长夜处下手。
话不投机,钟迟迟便起身出去了。
先近后远,出了公主府,径直朝着醴泉寺而去。
寺内余香袅袅,一片寂静。
刺客受了伤后,反而很难探查到高手异于常人的内息,他们摸了一圈,直到目光掠过西北角的一排禅房时,钟迟迟顿时心头一跳。
就是这里了!
她猝然抓住崔离的手,双眸晶亮地盯着其中一间禅房,低声道:“我看着这里,你去带人来,把醴泉寺围了,今晚我们定不会空手而归!”
崔离僵了一僵,默默抽回了手,转身离去。
钟迟迟瞥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从屋顶飘然落地,悠悠地走向其中一间禅房,推门而入。
随手解决屋内两名护卫后,她走到床边坐下,把挣扎要起的人轻轻按了回去,柔声道:“羽林军还有一刻钟到,不过别怕,我可以救你出城”她含笑低头,为他抚了抚被角,“告诉我,谁给你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