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庭院中,只听得木杵轻磕声,愈显树木清幽,屋舍静寂。
钟迟迟一面喝着沈三知出门前煮好的菟丝子茶,一面审视着缩在一边低头捣药的江靡。
少年身量未足,看着比她还娇小了几分,双肩纤弱,轮廓姣好,比女子还显得我见犹怜。
钟迟迟却看得眼底一片森冷,将茶碗放下,道:“过来!”
江靡好像被她的语气吓得身子颤了一颤,但还是乖乖地朝她走了过来,垂手低头,站立在她身侧。
钟迟迟站起身,抬起他的下巴。
少年稚嫩的脸上有细细的绒毛,看着还是个孩子,然而垂眸咬唇的模样,却又是一副不该有的妩媚模样。
钟迟迟按下心头怒气,冷冷问道:“进公主府之前,你在哪儿?”
江靡怔了怔,道:“在一个大院里,还有几人一起……教导丝竹……礼仪……”
钟迟迟越听脸色越沉。
她刚才观察江靡,只觉一副**做派,李玉台特意寻了这么个少年,教导成这模样,也不知是怎样恶心的用意。
“更早之前呢?你在哪里?”她又问道
“我、我本来是苏州人,两年前被嫡母卖了,辗转被卖了好几回,去年才到了那个大院……今年五月,才被接到公主府……”
说到这里,他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脸颊微红。
“那天晚上本来是要陪宴的,后来外面好像出事了,之后长公主殿下就让人把我关了起来……”又看了她一眼,绞着手指,期期艾艾道,“娘子、娘子将我带走,我、我以后都听娘子的……”
钟迟迟愣了愣,轻笑一声,道:“听话就对了,我最喜欢听话的孩子!”
突然单手提起他,几步就到了后院,将人放下,道:“从现在开始,给我好好呆在后院,半步也不得离开”
微微低下头看他。
少年忙不迭点头,俊秀的小脸红红,双眸湿漉漉地看着她。
钟迟迟勾了勾唇,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柔声道:“阿靡貌美,可不许教外人看了去,我会不高兴哦……”
……
“江靡的这张脸,总是藏着也不是办法!”
钟迟迟一边捣着药,一边目光追随着沈三知,少见的愁容满面。
“阿知,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方子,能让人改变容貌?”
沈三知刚回到家,正走动着整理医箱,听到这里朝她看了一眼,问道:“你是要暂时改变,还是想永久改变?”
钟迟迟脸色一喜,追问道:“还能永久改变?”
沈三知笑道:“他年纪尚幼,辅以药物,是能改变他的相貌,不过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费许多时日。”
“最快多久?”钟迟迟问道。
“药材备齐的话,三个月内可以有明显变化,要彻底改头换面的话还需要三五年不等!”
“明显变化就够了!”钟迟迟兴奋地说,“只要不是现在这样一眼就能被认出来,我就能将他送走了,长安城毕竟认得出的人多!”
沈三知看着她的神情,脸上露出几许无奈:“那些药材恐怕布容易备齐。”
钟迟迟不以为然地说:“你列个单子给我,我来想办法!”
话刚说完,突然愣住了。
虽然某位皇帝陛下号称自己什么药材都有,但她好像刚跟某位皇帝陛下闹了点矛盾……
要不要回去认个怂呢?
沈三知没有发觉她的异常,微微一笑:“好。”
放好东西后,沈三知立即进屋拟了药材单子出来,递给她道:“大多数药材都不难找到,只有最后三味比较稀有,就是宫里也未必能找到”
钟迟迟扫了一眼,问道:“这一味芒草根茎我从来没听说过,长什么样的?哪里有?”
沈三知笑道:“别说你没见过,我也只见过一次芒草生于昆吾山,叶子状如海棠,只是较海棠生得矮小,不开花也不结果。”
钟迟迟蹙了蹙眉,昆吾山很远啊……
“我见的那一次,也不是在昆吾山,而是在云安公主府”
钟迟迟倏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不过芒草若是取了根茎,定然活不成了,长公主的芒草,据说是荆王殿下所赠,只怕不肯舍。”沈三知摇头叹道。
钟迟迟没听进去这些,她轻声问道:“芒草的叶子,是什么颜色的?”
……
夜近亥时,灯火零落,月淡星稀。
钟迟迟进了云安公主府后,直奔正院。
据沈三知所说,那株芒草就在公主府正院内,他应邀为李玉台请脉时偶然见过。
当时,他为了不接李玉台别有深意的话,就着芒草的习性说了许多。
此时公主府里的下人大多歇下了,就是正院内也没留许多人,只是远远望去,就能看到最后一重公主寝居的庭院内,还有灯火未歇。
树影间急掠,自院墙翻卷入廊下梁上,屋内灯火明亮,动静清晰。
目光一瞥,房门是关上了,窗却还虚掩着,钟迟迟一眼就看到了李玉台,还有个男人,因为背对着她,没认出是谁。
钟迟迟随意看了一眼,就没趣地挪开了目光,往院子里搜寻芒草。
庭院就这么点大,花草摆了不少,钟迟迟扫了一眼,很快发现了那株芒草。
高约三尺不足,叶如海棠,碧绿欲滴。
略提一口气,身形疾掠一圈,封了院中侍女的穴道。
钟迟迟悄然落地,蹲下身去细细查看。
目光掠过,倏地一凛,忙将手指从枝叶间探入,在一根分叉而出的茎上,找到了一片与众不同的叶子。
这片叶子也是绿色的,只是比周围的叶子都要小一些。
曾经有人在这个位置掐下过一片叶子,过了不久,在同一个位置上,又长出了一片新的叶子,而这片新叶,自然比周围的叶子要小一些,毕竟之前那片叶子摘下来到现在也还不到一个月。
钟迟迟眸光沉沉地盯着那片叶子。
此时,屋内已经安静了片刻,响起了男人的说话声。
“褚枫出了这事,江陵郡王斥责吏部识人不明,把吏部举荐的名册给丢回来了,殿下可有法子?”
钟迟迟一愣。
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