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乔渔的气息渐渐平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隔壁也安静了下来,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睡了。
再向外,都是一片宁谧,甚至没有人发现这边死过人。
钟迟迟突然坐了起来,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推窗而出。
她原本只是打算今晚先去确定一下萧怀璧的玉璧是不是法器之一,没想到还有另一波人也盯上了这块玉璧。
可以确定的是,偷袭萧怀璧的其中两名黑衣人,正是上次从王子徽手里抢夺玉璜的人。
那两人明显也还记得她呢!一见到她就乖巧得很,话都不用说第二遍。
据李长夜和崔离所说的,那些应该是吐蕃人。
吐蕃人也在寻找法器,甚至比她更早发现了玉璧!那么,她更要尽快将玉璧拿到手,放萧怀璧这里,随时可能被吐蕃人抢走。
想要得到玉璧,手段无非有三:要么偷,要么抢,要么交换。
但其实对她来说,是有第四个选择的。
毕竟她刚救了萧怀璧第二次呢!挟恩求报这种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仍旧从后窗跃入,落地无声。
空气中还飘着一丝血腥味,屋内床上,人已熟睡,气息绵长平稳。
她真不是故意要趁美人睡着了来占便宜的,只是这件事今晚不解决,难道明天她还要跟着他们进城?
她要是这样进城,还真想象不出李长夜的反应……
转眼间,已经到了萧怀璧的床边,正要伸手推醒他,手还没来得及落下,目光不经意掠过他的睡颜,不由得怔了一怔。
杨月眠说过,皮相能迷惑人眼。
她以前也见过一个皮相很能惑人的男子,但没有惑住她,后来认识了李长夜,便觉得真正勾人的不是容貌。
但现在看着萧怀璧,才知道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
光容貌不能迷人眼的,那一定是长得还不够美。
如这般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流动的眸光,没有唇畔的情意,没有动人的话语,却能让人看一眼,就软了心肠。
钟迟迟索性屈膝坐到了床上,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欣赏起这盛世美颜来。
真是好看……
光看着就很有满足感,要是能摸摸……
嗯……她突然理解起李长夜情愿欲求不满到爆炸,也要跟自己同榻而眠的心情了。
真是羡慕他那么多次看着自己睡,像她这么美,睡着了应该也很好看……
其实李长夜睡着的时候也好看,只是他就算睡着了,也是微微勾着唇,邪气得惹人垂涎,眼尾的弧度也还是很撩人……
她想得有些出神,手不自觉地垂了下来,隔着被子落在了萧怀璧的身上。
他身子一僵,蓦然睁眼,张口就要出声。
钟迟迟忙捂住了他的嘴,俯身凑到他眼前,低声道:“是我!”
感觉到他眼里的锐利淡去,钟迟迟才缓缓地松开手。
“钟娘子?”他的语气微微惊讶,却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钟娘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钟迟迟伏在他胸口,低声笑道:“实不相瞒,其实送你们进长安我还是很不方便的,不如三郎现在就把恩报了吧?明日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萧怀璧原本有挣扎起身的意思,听了她的话,身上顿时松懈了下来,仍旧躺在床上看着她,黑暗中,双眸暗沉微光。
“娘子想要我如何报恩?”大概是压着嗓子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既缓慢又低哑,和之前听到的感觉大不一样。
钟迟迟抿了抿双唇,突然又有了一种被勾引的感觉。
钟迟迟意外地扬了扬眉,笑道:“我以为三郎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唇角微微弯起,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娘子何不考虑其他?”
钟迟迟眨了眨眼。
怎么听着好像在暗示什么呢?
便又凑近了一些,低声笑道:“比如?”
“除了那个,娘子想要什么……都可以……”他逆来顺受地被她压在身下,眸色如夜,语气平静。
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暧昧呢?
难道是跟李长夜待久了,不能好好听人说话了?
不过话柄都送上门来了,她能不接着?
“想要什么都可以?”钟迟迟含笑抚上他的脸,流连片刻,抚向侧颈。
他隐约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捉住了她的手。
“钟娘子……”他低声唤道,仿佛要说什么。
钟迟迟含笑看着他,等着他开口,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欲迎还拒。
他却没有说下去,只握着她的手,眼中看不出任何波动。
如果钟迟迟有空的话,不介意跟这么个玉郎君多猜会儿心思、调会儿情,但现在她还有正事呢!
她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只想要那个玉璧呢!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我都救了三郎两回了,三郎还舍不得赠我一件定情信物么?”
他微微一顿,眼里的夜色仿佛淡了一些,语声低柔:“并非萧某吝惜一块玉璧,只是这枚玉璧已经上了礼单,送到了崔氏族中,不能再转赠他人了!”
钟迟迟眸光一闪,追问道:“哪个崔氏?”
萧怀璧悄悄松开了她的手,道:“清河崔氏,礼部崔尚书家。”
钟迟迟若有所思地问道:“礼部崔尚书,和中书舍人崔舍是什么关系?”
萧怀璧道:“崔尚书正是崔舍人的亲父。”
钟迟迟蹙了蹙眉。
这就有点复杂了,她跟崔舍也不是很熟,玉璧送到了崔家,难道要去偷?
偷倒是问题不大,可还得进城
“不如你偷偷给了我,就跟崔家说失窃了?”她娇娇地建议道。
萧怀璧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摇了摇头,道:“非君子所为,请娘子恕罪!”
钟迟迟只好换了个问题:“如果送到崔家以后失窃了呢?”
不是她自投罗网,萧怀璧这人极其敏锐,知道她对玉璧有兴趣,倘若玉璧失窃,恐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他温声道:“财物失窃案,还是要交由官府来办,萧某纵有心,又能去哪里寻呢?”
钟迟迟放心地笑了起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还是个这么乖巧懂事的聪明人!
人又长得好看……仿佛有点心动了怎么办?
难怪李长夜不信她那句“等我回来”,以后她自己也再不会信了……
想想没什么事了,钟迟迟腰肢一拧,下了床,回头冲萧怀璧笑道:“这就算抵了一次救命之恩,还剩一次,先容你欠着,以后再来讨还!”
萧怀璧坐起身,道:“萧某不敢忘恩。”
又听得一声银铃般的轻笑,眨眼间,床前已经没了绰约身影。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慢慢地躺了回去。
藏在被子下的一只手缓缓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