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透过门窗照进来的阳光让屏风后的内室亮了起来。
床榻上躺着面色潮红的统统,正紧皱着眉头微张着嘴巴,有些呼吸不畅。
忽的他咳了两声,从嘴角溢出些带血的口水来,呼吸这才通畅了起来,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爬在床沿睡着的於黎被突然的咳嗽声惊醒,连忙从脚踏上站起来茫然的看着熟睡中呼吸平缓的统统,伸手揉揉眼睛后又试了试统统额头的温度,再试试自己的。
已经退烧了。
和自己额头相差无几的温度让於黎不禁送了口气,看了眼床脚放着的空了的药碗,勾唇笑了笑。
“嘭!”
门外突然的异响让於黎激灵了一下,想到贤溯还没回来的事赶紧转身小跑出了侧厢,看到倒在院门前的贤溯时,惊呆了。
只见贤溯昨日临走前穿的素白锦袍现在满是血色,左手撑着一根木棍半跪在门槛后面,右臂和右腿……
右臂和右腿空荡荡的,没了。
饶是活过那么多世界,当了那么多次老太婆,於黎还是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跑过去扶起摇摇欲坠的贤溯,哭着喊道:“贤溯!贤溯!”
半昏迷间的贤溯费力抬起垂着的头,满脸苍白的对於黎笑了一下,“不碍事,我只要你便够了……”
“贤溯!统统统统!快来帮帮我!”撑着贤溯无力往前倾倒的身体,於黎扭头对着身后的厢房大喊道:“统统快来帮帮我啊……我抱不动贤溯……我好没用……我抱不动他……”
听见於黎尖叫声的统统慌忙下床赤着脚跑出去,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惊的一愣,回过神来边咳咳着边跑过去查看情况。
两人合力把贤溯抬进床榻上,於黎抹抹眼泪跑出去吩咐候在院外的佣人烧水请大夫,然后又跑回去用湿毛巾擦着贤溯脸上染上血的汗,咬着下唇没在哭了,心里愤怒的想杀人。
“……黎黎,伤口的血止住了……咳咳……有我们在贤溯不会有事的……咳咳咳……”
检查完贤溯的伤口处,统统下了床捂着胸口扭头咳了两声继续道:“别担心,商城里有义肢可以买到的,还有拐杖和轮椅咳咳……”
於黎停下手直起身看着咳的满脸通红的统统,凝眉淡淡开口道:“我要造反,杀了这烂皇帝。”
“黎黎?!”统统有些震惊的望着於黎认真的脸,又扭头咳了起来,说道:“等悠王通敌叛国的真相查出来再说……现在……咳咳……我们最要紧的是照顾好贤溯……咳咳……避免伤口感染……咳咳……然后用三百次次爱的味……咳咳……味道换来……咳咳咳咳咳咳……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咳咳咳噗~”
刚一脸焦急走进来的易子谦被统统喷了一前襟的血,他不由愣怔在原地,惊疑的看着统统错愕的眼睛,动了动嘴缓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统统?你怎么啦??!”
“躲开点,他这是心火太旺,早点找个媳妇多行几次夫妻之事便能好转……唉,贤兄你这是何苦啊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
“涵舍”的主人包涵是与易子谦一道进贤府的,在易子谦后面进到主厢房的内室里,打量一遍在场的众人便急匆匆挤到床榻前查看贤溯的伤势了,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这人不过三十出头,孔雀眼认真专注的观察着创口的表面情况,不由抿了抿薄而性感的唇,“啧”了一声道:“这是把你的腿当做猪腿剁了啊~贤兄啊~这腿上的十几刀说明宫里的刀不锋利啊……”
闻言,於黎盯着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男人,皱了皱鼻子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易子谦的声音响起,“涵兄,我这朋友咳得这么厉害没大碍吗?”
“没大碍没大碍,最晚小丫头不是来替他拿药了吗,就多带他去逛逛青楼发泄发泄慢慢就会好了……小丫头,去给我打盆温水来。”
撞上披散着及肩长发的男人的视线,於黎点点头小跑着出了厢房去厨房打水,心里记下了皇宫里的仇。
新仇旧恨到时候一起算!
等到於黎走远,易子谦走过去关上房门落了闩,然后回到内室看着满脸冷凝的包涵道:“开始吧。”
这时,贤溯也从耳边的嘈杂醒过来,紧皱着眉头看着包涵的眼睛道:“让阿黎进来,她在外面会担心的。”
“这么血腥,你确定她能接受?”
“可以的,她会想办法让我不那么痛的……让她进来……”
最后,於黎进来陪着贤溯做完了清除坏死肌肉的手术,紧抿着嘴帮贤溯擦着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或是在他耳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或是深吻他。
易子谦在一边帮忙擦着包涵脸上生出的汗水。
统统帮忙递着包涵需要用到的工具,或是帮忙消毒工具,左手拿着手帕捂在嘴上时不时闷咳着……
入了夜,於黎拉了拉被子帮贤溯盖好,低头吻了吻满脸苍白的男人的唇后转身出了厢房。
去街上找到正在打更的忠伯,於黎收到一个精致的木盒。
告别忠伯后她回了贤府,放下木盒后去院子里洗漱。
待看完木盒里的东西后,於黎更加坚定了要起义造反的心。
原来,当今的国土是皇上和他的孪生哥哥一起带领众人打下来的江山,本来这皇帝是要由更具领导力的哥哥来当的。
可谁知弟弟突然抓住了哥哥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相胁迫,无奈哥哥只好应了弟弟的条件和他换了身份……
最后担心事情暴露,已经成为皇上的弟弟在第二年的时候把哥哥杀死,彻底强占了自己美丽温柔的嫂嫂。
只是那女子和哥哥早已情根深种,对于弟弟的求爱她忍辱负重,保护着唯一的儿子到及冠之年,最后投河自尽了。
而悠王的所谓通敌叛国罪名,不过是皇上发觉悠王知晓当年真相,怕他准备和自己抢皇位,故先下手了。
锦盒里除了悠王留的几页述说当年真相的纸之外,还有一个某钱庄的票据,以及一个能证明当今皇上是那个弟弟的几个关键人物的住址。
默默合上锦盒,於黎心情复杂的把它放进柜子里,叹息一声后上了床轻轻躺在贤溯身体左侧,避免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不过重要的还是要等贤溯的伤稳定下来,然后再去说抢回皇位的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於黎被风雨声吵醒,起床帮两人洗漱后又去厨房端来的早饭。
这时,贤溯悠然转醒,额头上疼出了薄汗,看着正吹着饭勺里的红枣粥的於黎,缓缓开口道:“阿黎,你不问我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吗?”
“我知道是皇上害的。”於黎面色平静的看着浅皱起眉头的贤溯,把饭勺放到他嘴边,“张嘴,我会替你报仇的。”
贤溯慢慢张开嘴,含住勺子里温度刚好的粥,抿着嘴看着面前眼底泛清的少女面容,片刻后道:“我已被削去官职贬为庶民。我派人送你去你舅舅那边吧,莫要在我身边费时间。”
听不得贤溯说的这话,於黎直接舀了一勺粥,吹都不吹的塞进贤溯的嘴里,“你怎样我都喜欢,以后这种话不准说了!”
“……阿黎,我是一个废人了啊~你才十五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离开我吧~”
咽下有些微烫的红枣粥,贤溯眸光黯然的看着空荡荡的右侧衣袖,轻叹一声道:“走吧,去找你舅舅吧……”
嘭!
於黎大力的把粥碗忘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溅出几滴米粥落在桌面上。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漂浮着淡淡红枣粥的清香。
深吸一口气,於黎转了转眼珠定睛看着垂眸沉默的贤溯,扫了眼他空荡荡的右腿,心头一窒道:“你是在逼我认你做舅舅吗?”
贤溯抬眸疑惑的看着於黎,片刻后眼里渐渐添上笑意,“阿黎,你莫要故意曲解我的本意。”
於黎皱着眉头,“你睡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想甩了我未免想的太天真了吧?”
贤溯无奈:“阿黎,我是不想拖累你啊~”
“有你在身边我并不觉得累,我说过你怎样我都喜欢你啊!你杀了我全家,我不是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要再说要赶我走的话了,我是不会走的……”
闻言贤溯愣愣看着神情严肃的於黎,乖乖张嘴含住嘴边的粥勺,眼里荡漾着波光。
这天过后,贤溯果然没再说要送走於黎的话了,很努力的吃着各种补品养着伤口,第十三天的时候伤口拆了线。
“子谦兄,统统呢?怎么没见到他?”包涵蹲在水井边在木盆里洗手,四处张望这大庭院,用搭在盆边的白色方巾擦了擦手,站起来道:“他说的用针线缝合的伤口果然恢复的更快些,快叫他出来我要与他畅聊三天三夜!”
叼着牙刷的易子谦瞥了眼一脸兴奋的包涵,淡淡道:“一连半月行结合之事,在房中休息呢,莫要去打扰他。”
“啧啧啧,年轻就是好啊……统统统统,我来找你了~统统,半个月未见你精神了许多啊!快快快穿上衣服……哎呦这哪家的头牌如此生猛呢?把这细嫩的皮都给嘬破了……”
正蹲在水井旁污水沟前的易子谦闻言,吐了口中的水放下洗漱用具起身匆匆往侧厢抛跑去,不一会儿就把一脸遗憾的包涵甩了出去……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包涵摇摇头无趣的转身去了贤溯的卧房,把贤溯交给自己代为转交的锦盒装进自己背来的大工具箱里,然后挎上工具箱看了眼床榻上依偎着睡的沉沉的两个人。
接着心底酸酸的走了。
涵舍,包涵的卧房。
吴顷已经在床榻里侧躺了半个多月了,满脸的胡渣。
当初跟贤溯来了这个地方就被那个话多的男人困在这张床榻上,每日要受到那人不知多少遍的细致认真抚摸……
他认为就是贤溯害怕他打不过自己,又想霸占他的妹妹,所以才这么对他的!
但是,当他看到包涵带来锦盒里的东西后,瞬间明白了贤溯的用意。
“顷顷,我想亲亲你~”
思索间突然听到包涵在耳边的轻喃,吴顷回神抬眸便感觉唇上压下来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