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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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书的眼圈和眼袋本原本较常人更深些,安远出事后更是不得了,连粉底也不能盖过去。

律所的漂亮接待早上都忍不住劝她两句:“我说净书,我倒是知道你拼得很,但也不至于这样糟蹋自己吧。”

她本应该礼貌地笑笑,如今却是连憋都憋不出,只难看地牵牵嘴角。

上班时她总是心神不宁,电脑屏幕盯久了,渐渐从规整的法律文书里显出安远说过的那些话来:“我想成为烟花,至少活这一瞬,都是最辉煌的时刻……”

恍惚间她看见安远穿着漂亮的天蓝色小礼裙,在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看傻了,愣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喊出声:“安远。”

“净书,净书……”

她用手捶捶脑袋,才看清漂亮女招待的脸,她正蹲在自己面前,摇晃着她的两只胳膊。

“敏姐,对不起,我走神了。”她有气无力。

“净书,你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漂亮接待站起来,“今天就别加班了,有人来接你了。”

旋即又花痴地用两手捂住面颊:“就是之前给你送花的男人,真的好帅啊!而且好特别,别人送花要不是烂大街的rose,要么是毫无新意的lily,谁会想到送小叶九重葛给女孩子啊?”

净书听敏姐提到小叶九重葛,心里打一个颤,立刻飞奔出去。她要告诉他,她有多想安远;她要告诉他她有多孤独;她要告诉他,她每天都在阅读英文材料……

敏姐还沉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花儿,一看就知道是清晨起来现摘的。咦,甜炸了!哎,净书?净书?”

净书跑得太急,手不小心刮擦到铁栏杆上,她只看见他的背影,好像比以往更高大一些,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火色短衬。

她尽力抑制住自己,踩着高跟鞋轻断的节奏走到他身后,尽量用往常一样的俏皮声音,消除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颓唐:“烟花败了,雪花败了,小叶九重葛都败了,山城的花都败光了,你才回来?”

他听到净书那古怪的声音,心里煞是狐疑,转过身去,对上她迷迷糊糊、不知所措的眼神。

“没事,夏天来了,荷花开得比那些个花都好看。”他没听懂那个“回”字的意思,疑心着这是属于净书这种文化人的情话,又不敢确定她竟对着自己说,只依葫芦画瓢说一气,也不知道自己接的对不对。

她把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嗯,绪平,是你啊?怎么过来了?”

“我刚才去医院看安远了,医生好像说允许家属进重症监护室了,我怕你心情不好,开车不安全,就过来接你。”

她没回答,迅速打开车门,坐进去。

沈绪平在外面等着他们一家人,医院里的气氛压抑得很,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站在窗边吸着。

“安远,你瞧,这是刘厨师,他炸的酥肉最难吃,你说是不是?”净书的大孃拉着安远的手,眼里又蓄满了泪。

“什么子哟?”刘厨师笑起来,“安远亲口给我说过,舅舅炸的酥肉,天上的神仙见了都要眼馋的。”

净书的大孃也强挤出笑容来:“你瞧,周董事长也来了,周董事长发财了,过年给你发个大红包。”

“哎呀,我这红包,只奖励给乖娃娃,安远你要夸夸舅妈漂亮,舅妈马上给你包一个去。”

“安远,你快说啊,你说给舅妈听。”

“小姨和小姨父也给发,小姨和小姨父……”

安远半睁着眼,目光涣散,神智还没有清醒过来,周身上下缠满绷带、插着管儿,胸腔剧烈地起伏以维持呼吸。

“安远,你考了660,你可以考比山城大学更好的学校。”净书挤着眼,弯出一个漂亮的拱形来,那弯弯处含着一抹湿润。

……

护士陪着一家人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正好看到斜倚在窗边抽烟的沈绪平,她不耐烦地招呼道:“家属,怎么在这里抽烟呢?医院有吸烟区。”

净书一家人的目光就这样聚集在他身上,他手里拿着烟,大脑像短路似的。

“哎,木着作什么,快灭了噻。”护士的手指上下摇晃,指着他手里的烟。

他面红耳赤,拿手捏了火星后方一截,往前用力一扯,然后把烟头丢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你就是沈绪平?”刘厨师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爸,你们先走吧,不是还赶到临江做生意吗?”

刘厨师瞟一眼沈绪平,就被净书半推着进了电梯。沈绪平等他们的电梯下去了,才踏入另一个电梯,避开他们,往山城老火锅赶去。

“书书妹儿,安远这下醒了,我和你妈赶着过去,来不及和那沈绪平正式碰个面了。”

“爸,你不用担心。”她拍拍他旧衣服的褶皱处,给他理顺。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真和他在一块儿了?”

净书没有答话。

“你妈对他的条件是很满意,但你有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她干扰了。至于我,但凡你做的决定,哪怕要辞了工作回去读博士,我都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他说着把手举起来,又抬起一只脚,身体由一只脚支撑,有些不稳,晃晃悠悠的。

“爸,你放心,我会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对自己出于自由意志所做的决定产生的后果负责。”

刘厨师两口子还有净书小孃两口子走了,已经在安远这里耽搁很久了,各家都还要开锅吃饭,手头挣钱的活路是断断不能耽搁太久的。哪怕是天塌了,还得在那废墟上继续重建生活。不管什么样的困难,该过的日子都还得过。

净书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重症监护室的外面。

“怎么又是这么贵?”刘大孃手里拿着单据,无助地望着医生护士。

“姐儿,这又不是住旅馆,这是重症监护室,仪器设备都是最昂贵的,医生护士都是最好的。”那护士有些骄傲的意味。

刘大孃嘟哝道:“还最好的护士,我看脾气态度也不过如此,要不是我手里还有点积蓄只怕是连治都不带治的。”

净书走过来,连忙牵牵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再继续抱怨。她把单子从大孃手里拿过去,也着实被那数字吓傻了眼:20000,而且仅仅是一天的花费。

“能借的我都借了,只怕是后面没有招,也只能腆着这张老脸去求捐款了,只是自己轻贱生命,别人有个什么捐款的道理。”

她按住大孃的手:“大孃,你先别慌,我这里还能支一支。”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来:“我才工作,这里统共没有十万,你先拿着用,密码就是我的生日。”

她也没有推脱,直接就接了过去,眼里又泛起泪光:“你看看安远这个死妹仔,这不是折腾人吗?”

“大孃,”净书责怪道,“好端端的提什么‘死’字。”

刘大孃察觉到自己的口误里带着的诅咒,连忙“呸”了三声。

“花钱跟流水一样,这医院啊,就是世界上最深的无底洞。你爸妈、你小孃他们,能匀的都匀给我了。”

净书突然觉得被抽走心骨,以前她只觉得银行账户的数字不过是功成业就的见证,其余的也没什么大用,从小到大,家里贫穷,自己不也照样长这么大了吗?只有这一次,钱成了生命的代名词,从小就被教育“视金钱如粪土”,如今为何粪土能换了人命去呢?

“书书妹儿,我原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现在我觉得不是了,要是能有法子救安远,就是让我去偷、去抢,我也甘愿。”

“大孃,你说什么呢?会有办法的。”

净书的办法还没想出来,那十万就刷完了。刘大孃捏着明细,不禁悲从中来,在医生面前东一句、西一句,一会儿责骂,一会儿讨好,歇斯底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行了,我也做不了主,医院有医院的规定,你女儿只能从转到普通病房去。”

刘大孃蹦上去就要揪那医生的领子:“都说医生是救死扶伤、菩萨心肠,我看你们是铁石心肠哟!”

正好沈绪平过来,他拦住刘大孃,强行把她拖到椅子上去坐着。

她按着胸口大喘着气,直接就拿手抹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

“沈绪平,沈绪平,”她像在夜里久行的人突然看到了希望,死死地拉住沈绪平的胳膊,“你不是书书妹儿的男朋友吗?你有钱!你帮帮大孃,帮帮安远,好不好?”

“大孃,刘净书一句也没和我提。”

“她不提,你就不帮了?”刘大孃眼里带着怒意。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是净书早告诉我,我早就出力了,怎么会到现在?”

“你肯借我钱?”她又有些将信将疑。

“你要多少?”

“五十万拿得出吗?”

他有些迟疑,抿抿嘴:“一时之间是不行的,你等我回去凑凑。”

刘大孃松口气,只泪眼涟涟看着他,信任地点点头。

“我今天不来接你了,有点事,你自己去医院吧。”他给净书打个电话,匆匆驱车前往乡下别墅。

净书放下电话,觉得自己好像又落了单,叹口气,收拾收拾办公桌,又往医院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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