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从玉兰回来上班那天起,她就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钱盈盈了。

或许是过大年吧,一切如故,只是生意好像更好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即使是在火锅店门口,也能听到从广场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音,感受文艺演出的热烈氛围。

沈绪平就像往常一样,笑意盈盈,殷勤地招呼着店堂里的熟客。偶尔底料不够用,后厨里穿穿白衣的老师傅会走到店堂来,找沈绪平要最后一道秘料。

穿着火色工作服的传菜生把大大的托盘举过头顶,迈着凌波微步在店堂里快速而又稳当地穿行。

胖娃儿站在拿着菜单,站在一桌客人旁边,专看着那张罗请客的主儿,飞快地翻动着嘴皮子:

“哥儿,您如果觉得天儿冷,喝凉茶伤身,点盘儿水果去去火也行。‘火山飘雪’可好?便宜!一般人我是懒得推荐这道菜的,我也是看着文化人儿专门给你们推荐推荐。哥儿,您若是感兴趣啊,不妨拭目以待,看看胖娃儿我端上来的和你心中想的一样不一样。”

那客人猜透了这菜名儿的小伎俩,脸上甚是狐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嘴上却说着:“来一盘儿尝尝。

“哎!行嘞,我这就给您叫菜去。”

转身就去了后厨:“2号桌,‘糖拌番茄’来一份。”

火山飘雪,糖拌番茄。

胖娃儿甚是得意,拿着菜单子接着在店堂里转悠,眼睛如同搜查猎物一般四处搜寻着。

“哎哟,我真是犯了大错,不知怎么撞着了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胖娃儿一个劲儿地道着歉,那客人却不语。

“老板娘,咋个是你嘛?!”胖娃儿怨怪道,“肠肝肚肺都给我吓出来了,怎么是你啊?”

沈绪平正领着客人往雅间走,闻声,嘴还一张一合说着话,眼神却不自觉地飘过来。

“叫你们老板过来。”钱盈盈故意说得很大声。不等胖娃儿回答,就踩着紫色的高跟鞋,走去前台等着。

她像往常一样把大茶杯放在前台。

“什么事?”沈绪平没在客人的雅间儿逗留,比往常更快些。

“我要坐‘凤翔阁’。”钱盈盈抬起头,骄傲地看着他。

沈绪平没说什么,领着她往凤翔阁走去。

路过后厨,钱盈盈看到那群婆娘客抓菜配菜的忙碌身影。

“沈绪平,老子要甩了你!”

沈绪平在前面走着,站一站,没作声。

“凤翔阁”是“山城老火锅”最好的雅间儿,古色古香。当中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实木桌子,都上了深棕色的漆。大桌子是18人座的,小桌子就随意了,多则5人,少则2人。每个位子上,都摆着消毒碗具,还有竹木筷子。天花板上的吊灯做得像古代的花灯,墙上挂着些脸谱,隔着一道红梅点点报春图装饰的屏障,里面一方狭小的空间里还摆有一架古筝。

钱盈盈在小桌子坐下,沈绪平拿着笔和菜单站在她旁边。

“我一直都在想,你和建成是兄弟,要是你结了婚,对我,一定也像建成对玉兰那样好。”她翻阅着菜单,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要这菜单做什么?山城老火锅的菜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她把印象中最贵的那些菜,看别人吃了无数次的菜点了个遍。沈绪平拉了铃,不一会儿,胖娃儿就进来取菜单,过不多久,红汤和白汤相间的鸳鸯锅就被端进来,油碟儿、小食、菜品和酒也三下五除二上齐。

火锅里的汤底“咕咕嘟嘟”地沸腾起来,钱盈盈毫不讲章法,最贵的菜首当其冲,全部一股脑倒进去。看到它们被蹂躏、被糟蹋,她感到一阵别样的快活,是她从不曾体味过的,不禁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钱盈盈这番恶趣味,还是两人在火锅店做事,闻着味儿都难受,沈绪平和钱盈盈都没有动筷子。

沈绪平点上一只烟,烟雾缭绕,模糊了坐在对面的钱盈盈的脸。

“凤翔阁的菜,上得也比别处快。”钱盈盈想笑,却笑不出来,好像沈绪平手里的烟头戳在她心上似的,烧得她灼灼地痛。

又是一阵无语。

“分手吧。”

“好。”沈绪平站起身来,欲向外走去。

“沈——绪——平,”她拉住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子看腻了你的背影!”

就着他的手,钱盈盈顺势站起来,用手指抵着他的胸膛:“老子真想把你龟儿的心剖开,看看它是不是最后一道秘料做的,有毒。”

沈绪平神色不对劲儿,捏着她的手,狠狠地甩下去。

钱盈盈噙着泪:“你太绝情了,真的。明明是你要甩了我,却偏偏要这种方法来逼我,连分手都要由我来提。表白也是,见家长也是,什么事都像我倒贴上去的,连分手你都不稀得做!你他妈让我觉得自己比垃圾桶旁边的叫花子还他妈贱!”

她顺手操起手边的一瓶茅台酒,像沈绪平刚刚甩开她的手一样,狠狠地砸下去。玻璃瓶子“哗哗”碎了一地,和着温过的茅台的酒迸溅开来。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站在沈绪平面前, 钱盈盈脑袋一阵发晕,胃里翻江倒海。

沈绪平见势不对,连忙把她按在椅子上。

“那十万块的情我已经还了,但那十万块,我还不起。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沈绪平站着没动,等钱盈盈的呼吸渐渐平稳过来,他踏脚出了“凤翔阁”。

钱盈盈恹恹地,斜靠在椅子背上,眼泪往下落去,不偏不倚,与地上茅台酒混在一起。都是苦涩的液体,甚是相配。

钱盈盈从凤翔阁走出的时候,脸上的泪痕已经很淡了,但是再厚重的粉底也遮不全她那一对浮肿的眼泡子。

恰好店里的员工聚在一起吃夜宵,围着大桌子坐了两桌人。桌上各人的饭钵里盛满了白干饭,正中摆着客人们没吃完的南瓜饼和炸春卷,以及专门为员工提供的酸豇豆。

穿火色工作服的小姑娘眉飞色舞、娇俏可爱,和同样穿着火色工作服的小伙子们打打闹闹。后厨那些体态臃肿的婆娘客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钱盈盈,就好像一只只正在觅食的肥硕母鸡看到了地上扭动的驱虫。

胖娃儿平时“老板儿娘”“老板儿娘”的,一声声喊得最殷勤,这时却嘴闭得紧得很。玉兰见她古怪,急忙站起来。

沈绪平像等着她似的,站在过道处。

她在众人的瞩目下,一边解着红色的围脖,一边缓缓像沈绪平走去。她尽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像明星走红毯似的庄重。

沈绪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骄傲地向自己走来,像电影里的长镜头,每一步她都走得那么慢、那么慢,以至于短短十米的距离,她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钱盈盈踮起脚,把围脖系上去,又耐心地理了理。

眼角的余光看到店员们故意默不作声、只埋下头傻傻地扒饭的情景。

钱盈盈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除了我,你是不是还有女人?”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有你。”他解开钱盈盈的手。

“你胡说,星期五,星期五就是那个贱女人。”她恨恨地,仿佛想要咬碎她口中的那个人。

“她,”他顿一顿,“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她像发了疯,松开沈绪平,“老子终于甩掉你了。”

一片唏嘘,店员们都凝住了,面面相觑。

钱盈盈仍是慢慢地走了,把那个四十八平米的小屋的钥匙放在前台。她还记得沈绪平钥匙在七月的烈日下反着的光所激起的愉悦,还能回想起两个人蜷在小屋里的慵懒。可是沈绪平不记得,还让她“最好也忘掉”。

她曾经把那里当成家,现在却成了埋葬她所有幸福回忆和美好未来的坟墓。

几千年前的女子早已经积累下的经验,钱盈盈愣是到了此刻才明白: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哎呀呀,彩羽斑鸠子,莫馋嘴难舍桑葚味,桑葚多食易昏醉。哎呀呀,天真弱女子,莫贪恋轻信爱情美,别对男人掏心掏肺。若是男人把女人陪,轻易就能抽身退。若是女子与男人随,只怕是辗转反侧夜难寐,只怕是痴心往那深渊坠!

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一个只知道让你等待的男人,一个任你凭空消失几天没有一通电话的男人,就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可是因为自己掏心掏肺,付出的成本太高,便又觉得弃之可惜。且看看那些爱情消磨,亲情尚未形成的夫妻,如何能在崩溃的边缘维持下去,大多也是因为不舍得之前的深情付之东流,不舍得之前花出的票子有去无回罢了。

“小钱——”玉兰追了出去。

当晚,是玉兰开车送她的。

钱盈盈的眼泪仿佛哭干了,再也流不下来,她茫然地把头靠在车窗上。

玉兰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心里也堵堵的,不好过。

“你会开车?”钱盈盈的嗓音有些沙哑。

见她提起说话的兴趣,玉兰心里舒一口气,耐心地解释起来。

“是,我爸妈逼我学的,车也是他们买给我和建成的。当初让我学这玩意儿,我还不乐意。”

“怎么又学了?”

“开车不像读书那么枯燥,”她苦笑一下,“现在想想,要是当初肯听他们的话,好好读书就好了。他们都是老师,如今却没得人继承他们伟大光荣的教育事业,一天苦闷得很。”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钱盈盈像是说给玉兰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一个转弯,钱盈盈来不及反应,不小心磕到头。

“抱歉啊,嫁给建成后我就很少开车了。”

“你命真好!”钱盈盈感叹一句,也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玉兰瞟一眼钱盈盈,见她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识趣地闭了嘴。不过,想到建成,却在心底里笑了。

一路拐弯抹角,车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旅馆前停下。

“你日后不用来看我,我明天就会走。”

……

沈绪平一直没有摘掉围脖,直到回到家中。他把那一抹红色挽起来,挽成一朵妖冶的红玫瑰,塞进了床头柜里。

从此,钱盈盈就像那鲜艳的“红玫瑰”,消失在沈绪平的生活里……(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女配她天生好命弥天记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嫡女娇妃农家娘子美又娇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命之奇书至高降临重生之为妇不仁
相关阅读
入赘的夫君不简单凰美人遥远呼声的彼岸糊里糊涂的青春逆爱青春季漫天星辰却无你福晋难为快穿直播之咸鱼翻神快穿之女配又中毒了豪门女配道系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