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已过,天灰蒙蒙一片,似乎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沈氏办公大厦顶层。
肠胃轰鸣作响,沈洪坐在办公桌后,一边手机打着免提电话,一边双手在电脑键盘上操作,安排各项事宜,完全不理会身体饥饿的强烈抗议。
他必须争分夺秒,似乎迟一秒钟,一切将不可逆转,后果将让他堕落地狱,此生不复!
时间又一分一秒地过去,公务安排妥当,沈洪稍微放松,找了几片饼干胡乱填塞一下肚子,喝水充饥后,又火烧眉毛似的打电话,催促某人加快办事速度……
接近一点时,终于,他的办公室门被打开又关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火急火燎地走进来:“你看你,以前天塌我都没你这么着急过,这是火烧上房的节奏!”
“啪!”一声巨响,徐会豪把一叠资料文件袋狠狠地拍到沈洪面前的办公桌上,翻白眼,口气恶劣:“你不能因为咱们是同学是兄弟,就这么糟践我!我也是人,天没亮被你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抡起小腿就开始狂奔,为你办这破事,一秒不停地疯狂飞转,从南到北,腿都跑断了!早餐没吃,午饭你就不能让我吃上一口?!”
沈洪听着那怨气冲天的话语,头也不抬,急速从资料袋中掏出文件查看,其中一份资料,竟是方紫苑上次叫他帮忙代办的证件资料!
而另一个文件袋里,是一个陌生女子的资料,沈洪从中抽出照片,看了上面的年轻女子一眼,撇嘴:“你这么不要命的办事,就给我找来这么个玩意儿?!”
“啪!”他把照片拍回徐会豪面前,怒目而视,“你自己说,像吗?!”
此时,徐会豪已经自己倒来一杯水,在沈洪对面坐下,悠哉游哉地喝上几口,瞟了照片一眼:“我已经发动所有的力量,还亲自跑到横店去见人,你要是嫌弃,不要拉倒!”
沈洪目光凛冽,竟从未有过的阴森,瞪向徐会豪!
徐会豪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急忙说:“我已经拼尽全力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你让我上哪儿找跟方紫苑一模一样的人?!”显得十分委屈,“跟方紫苑一样的,你在十万个人里都找不到!”
他看了照片一眼,努了努嘴:“可以了!你仔细看看,是不是鼻子有点像?再说,青海那穷乡僻壤,又隔了二十多年,人长大了变样了,谁认得出来?!我能找到这五六分像的,已经不错了!”
沈洪微微收敛眸中锋芒,又看了照片一眼,照片中的女子,与方紫苑年龄相仿,相貌姣丽,但除了如玉山般削挺的高鼻和方紫苑有些相像外,其他无一相似之处。
沈洪的脸又不自觉地跨塌,像雷霆之怒的阎王!
徐会豪害怕殃及池鱼,又忙不迭地说:“要不,这事就算了?这种假冒又出格的事,万一,本尊知道了,你又该如何处理?!”
“这事你知我知,在我没捅破之前,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第一个先灭了你!”
沈洪字字如千均,轰得徐会豪耳膜震疼,霍然起身,收拾资料带上,转身就走。
“喂!”徐会豪看着沈洪大步如闪电离去的身影,暗暗讪笑,“那姑娘就在你车上,对人家温柔点,别像对我这么粗暴!”
“滚!”
沈洪打开办公室的门,瞬间消失。
徐会豪老远还喊一句:“办好了,不请我吃饭?!”
沈洪早就没影了……
又一天过去了,天空乌云密布,小雨开始淅淅沥沥。
下班时间,还没到七点,天色已经暗下来,雨绵绵密密地下着,大街上人来车往,渐渐拥堵。
沈氏别墅。
除了昨天上午在公司上班,从下午开始,沈洪整整失踪了一天时间,包括夜不归宿!
这是沈洪留学回国后,除了出差办业务外从未发生过的事,而明天就是沈洪和何汝琪的大婚之期,何家也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全都集中到沈家来,和沈家想方设法找到沈洪。
沈洪的车刚开进沈氏别墅大门,父亲沈士品早就准备好一根闷棍等着他!
只要沈洪说个不字,不死也得残废!
沈士品的权威从不容置疑,何况,事关两家人的未来!
沈洪下了车,沈何两家假装不动声色,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他大步迈进客厅大门内,淡淡地扫了两家人一眼,脸上无悲无喜,眼神平静,从容地到沙发独座上坐下,像等待命运里即将被宰割的羔羊般乖顺。
见沈洪如此态度,一时间,沈士品竟没了脾气!
何汝琪显得急得两眼通红,即刻问:“沈洪,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你去哪儿了?!打电话又关机,你没事吧?”
“没事!”沈洪很正常地摇头,脸色红润,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何家松了一口气,眼神各异。
沈士品恨恨地咬咬牙,眼中的火光烧天,语气沉重:“都快成家的人,怎么还这么散漫?!去哪里也不说一声,不知道我们会急死?!”
沈洪低头望向地板,闷不吭声,不动如山。
那一刻,大客厅里冷场,尴尬地沉默。
何健长明知道沈洪的心思,幽深的眼睛扫了各人一眼,落到沈洪只见头发不见脸的大脑袋上,柔声说:“既然没事,那婚礼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跟汝琪到民政局把证领了,下午开始举行婚礼吧!”
又是沉默。
客厅里的空气,像外面湿腻的雨天般令人烦燥不安。
何汝琪坐到沈洪身旁,似是安慰他,声音柔柔绵绵,却像细长的钢丝般千丝万缕,密密匝匝地绞紧沈洪的心:“沈洪,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让爸妈操心!我爸病好刚出院,你爸你妈还等着喝喜酒,你爷爷在天有灵,知道两家结为永世之好,也会很高兴!”
何汝琪的话,字字句句如踩在地?雷上,只要沈洪一摇头,立刻引爆!
沈洪终于抬头,慎重地看了各人一眼,目光平淡如水,落回何汝琪身上,声音有气无力:“你觉得我之前在你家的提议不值得考虑?!两家的恩情,一定要以我的终身为代价,才能解脱?!”
“沈洪,你这什么鬼话?!”沈士品一听,又暴怒,攥拳直想发飙,“结婚不是你同意的?!怎么叫代价?!……”
何健长扬扬手,劝示沈士品不要动气,对沈洪微微一笑:“这几年,你帮了汝琪那么多,这些情意,我们心里有数!那不是我们两家有感情才会结成亲家,你俩结婚后,成琪也是你的,一切还不是回到你手上?!这种代价,别人想要都没有呢!哈哈!”
“呵呵!”两家人牵强地笑起来。
除了沈洪。
他的神色,像天地碎成末都无所谓!
沈洪凝眸,瞪向何汝琪,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希望,缓缓地问:“你也觉得,除了我和你结婚,沈家就没有别的报恩之途?”
报恩?!
沈洪此话一出,如平地起惊雷,两家人的脸色瞬间如外面的天空般暗色沉沉!
是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这恩情,何其沉重!
沈家拼尽全力回报,不惜任何代价,而何家人接受得理所当然!
沈洪的终身算得了什么?!
“你说的什么话?!”沈士品再也压抑不住洪荒之火,腾地起立,怒目圆睁,手攒成拳,“敢情结这婚还让你委屈了不成?!你就说一句话,这婚到底结还是不结?没人逼你!”
何家吓了一跳——沈士品一旦把沈洪逼急了,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何健长又急忙摆手,和蔼可亲地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嗨,老弟,沈洪又没说什么,你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呀!来,坐坐坐!我们好好说!”
事实上,报恩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沈士品的神经。
就像哪吒叛父一样,父母恩深似海,不可逆转,但是,在恩与义面前,当两者必须取舍,只能选其一,该偏向谁?!
沈士品无奈又坐下,脸黑如印墨,拳手重重捶在沙发扶上,声沉如钟:“你从昨天到现在,不露面,不接电话,两家担心你担心成什么样你不知道?!现在又说这种话,什么意思?!”
沈洪全身僵硬如铁,声音毫无感情:“我也就这么说,你们要是都觉得,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足以报答何家的恩情,只有我结婚这一条路行得通,那去就去吧,明天就上民政局!”
“嘿!”
两家瞬间如心中悬着的巨石落地,全都松了一口气。
沈真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老哥:这家伙,向来逆来顺受,是上瘾了?还是另有所图?
何汝琪刹那间,笑颜如初放的花苞,娇艳羡煞旁人:“好!”娇媚地扫了各人一眼,目光又聚回沈洪如刀削剑刻的俊脸上,“你早说嘛,省得叔叔又动肝火!”
沈洪正视何汝琪娇美的面容,双眸如电,声音清冷:“你要想清楚,上次我的提议还有效!要是大恩成仇,到时候,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沈洪……”
沈洪想用自己的努力,宁愿以一生无报酬的付出,换取成琪传媒的起死回生,换取何家人真正的情谊,只有一个条件——何汝琪退婚!
何汝琪却不同意这样的条件,她想全部都要!
成琪也要,人也要!
“什么都不要说了!”
没等何汝琪往下说,沈洪摆手示止,慢慢地起身,转身上楼,头也不回:“那天我说得很清楚,我可以为何家终身免费服务,但是,只有一个条件!”
其他人面面相觑,何健长和何汝琪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再吭声。
沈士品不明就里,以为沈洪就这样答应了……
上午九点,东城民政局。
户外,天空的雨一阵停一阵飘飘洒洒,像哭嫁的新娘。
结婚处大厅里,柜台前,沈洪和何汝琪填好结婚登记资料,连同证件照片等一起放到工作人员面前。
中年女工作人员叫刘雪梅,静静地扫了一言不发的这对男女一眼,低头审查资料和证件,一会儿后,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查询资料等。
此时,沈洪身形巍然不动,看了看身旁满脸羞怯如含羞草的何汝琪一眼,突然冷冷地问:“在这件事情上,我连做主的权利都没有,以后在何家,你打算怎么对我?”
“嗯?!”
何汝琪的羞涩之色瞬间一敛,转而凌厉无比,一想,不对,又忙低头,柔声细语:“你以前不喜欢的,我会改掉……”
“怎么改?”沈洪的语气强硬,咄咄逼人,目光攻势如烈焰。
何汝琪抬头,偷偷扫了他一眼,眼神触到沈洪那杀人般的冰冽目光,心脏刹那间疯狂突突剧跳,声音更小:“你说怎么改,我就怎么改……”
“每天能给我妈煮个菜吗?她胃不太好……”沈洪的语气像在商量,却硬冷如冰锥。
“啊?!”
一时间,何汝琪的画得精致如两团墨潭的眼眸黯淡无光,嘴巴张大如无底洞,“可我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沈洪的态度,坚硬得不容置疑,字字清晰!
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禁不住往他们这里望:这俩人怎么回事?恋爱还没谈妥,就着急结婚?!
“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