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最后一个礼拜，没有下雨，更没有下雪，天空甚至都放了晴，但是这个日光照在身上，确实从脚底到头顶的冷，那种冷仿佛一把水果刀，一下一下的刺着皮肤，伤口很小，都没开始好好流血就已经结痂了，可是这种不断撕裂伤口的微小皮肉伤，却能折磨的人发疯。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王正生十年前的样子，留着板寸头，似笑非笑的嘴角透着痞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眼角向下，透露着不耐烦和危险的气息，绝对的古惑仔电影大男主。

在於释十六年的人生里，王正生绝对跟古惑仔搭不上边，是个每天工作48小时的商人，永远西装笔挺，内敛沉稳。如果非要说点联系，那么就是从外婆那里听说的父母爱情，小混混王正生，坑蒙拐骗被外公抓了两次，不但改邪归正了，还把他们家的白菜顺路拱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是这两天各路地头蛇，黑道大佬来悼念也是事实，於释不知道，这些非要照顾他的，自称叔叔的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的父亲，到底是毒枭生哥还是盛荣王总。

“啪嗒”似乎有什么点着了。那种让人发疯的冷在慢慢的褪去，冬日里的暖阳终于照到了黑色羽绒服上，於释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焦味。

一堆纸叠的金元宝随着火花慢慢的卷起边角，变成灰烬，轻轻的飘在照片前，那张黑白的脸变得朦胧起来。

“听说底下通货膨胀的厉害，黄金是硬通货，我外婆念了经的，节哀。”许弈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说着，又觉得这句话不太合适，闭了嘴，蹲到於释身边，看着这火舌慢慢舔舐着那堆“元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於释声音哑哑的，不知道坐了多久。

“我舅舅难得回来，我就请假来扫墓了。”其实是问了孙斌，借着扫墓来碰运气的，毕竟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多带一包“金元宝”做地府公益。

“你说，人死之后是不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做过什么，不记得还有谁在挂念他。”

“也许吧。”许弈伸手揽住了於释的肩膀，没继续说话。

那堆“元宝”烧尽后的灰被风一吹，就只剩下黑漆漆的水泥地，空气中的焦糊味也很快散去了，期间许弈的老妈来了一趟，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回去，被拒绝后留下了一束塑料花，就走了。

因为过了冬至的原因，扫墓的人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多了，零零散散，偌大的墓地里，只剩下整整齐齐的墓碑，灰白的大理石配上金色字幕，在光照下一闪一闪的，挣扎在一片死寂里。

“走吧，吃饭去。”於释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阳光有点刺眼，与已经过去的那些天，即将到来的所有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人会因为这片墓地里埋着的骨灰而一直驻足。

“走吧，吃饭去。”於释又轻声说了一遍，像是肯定。

“恩。”许弈也站了起来。

两个往前走的人，谁都没有回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