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正式通知放假了,祝羽深随颜伊一起坐火车回了Y市。下火车时已经晚上8点,颜伊明显感觉这里没有C市那么冷。他们在路边吃了点宵夜,祝羽深让她到他家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家。
颜伊又一次来到他的房间,发现跟以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墙壁上挂了更多画,书架上摆了更多书。房间里这么久没人住却很干净,而且床上的被褥也像刚洗过一样整洁,颜伊有点惊讶。祝羽深说因为前些天他给他姨妈打了电话,说要回这边过春节,所以姨妈就帮忙收拾了屋子。他直接横躺在了床上,微微闭着眼养神。
颜伊猜他累坏了,因为他应该很少坐火车,虽然是卧铺,但时间长了,容易感到疲乏。颜伊不让他给她买机票,他又不肯和她分开走,所以最后只好将就她坐了火车。趁他休息,她就先去洗漱了。
当她回到房间里,祝羽深正在弯腰整理他的行李。颜伊问他有没有帮她到隔壁房间铺床,祝羽深转过身看着她,耸耸肩说没有。
“那,那我睡哪儿?总不能让你这么冷的天打地铺吧?”
“那我们都睡床上啊!”
“啊?我们……”
颜伊不敢说下去了,她虽然还不懂男女之间的床笫之私,但是很清楚两个人一起睡的后果。况且,对男女之私,她还一点常识准备都没有,更别说心理准备了……她突然想起了杜程曾经说艺术生都比较open,一般女生接受不了!难道祝羽深今晚是故意要让她见识一下他的open?
“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祝羽深笑嘻嘻地顺口接过她的话。
她想起去年地震他们被余震折腾到半夜……
“不是……那,那次是特殊情况。现在我们还是不要睡一起吧,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现在这也是特殊情况啊,再说,家里真的没有多余的被子单独给你铺床了啊!”
“以前不是铺过吗?”
“那只是空调被,冬天用太冷了啊,而且今年暑假被我扔洗衣机里洗坏了。”
“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跟我一起睡呗!”他扬了一下眉毛,凑近两步,拉了拉她的手,“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就不要这么生分了吧!”
颜伊没说话,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继续反驳他。
“好了,我洗漱去了。坐车累了一天,你先睡吧!”
她还以为他会像前几次一样,提出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可是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根本没有那个打算。这让她更忐忑了。
她在房间里急得来回走动着,心里很矛盾。她想起莫莉曾经说,让她自己去跟男朋友探究男女之间的进一步亲密关系。此刻,她面前就有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可是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反而很恐惧。可是,她该怎么把这些难以启齿的话变成拒绝祝羽深的理由呢?她看他刚才的意思,好像在他看来,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睡一张床上是很正常的……
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祝羽深洗漱完回来了。他身上套着一件带绒的灰蓝色浴袍,走进来看见她还站在那里,似乎很惊讶。
“诶,你怎么还没睡?”
“我……我还不困,睡不着。”
祝羽深径直朝床头走过去,拉开了被角坐下了,然后又把腿伸进了被子里。
“那就坐床上来聊聊天吧!家里长期没人住,没装空调,太冷了!”他往里面挪了一点,招手示意她挨着他坐下。
她犹豫着走过去,靠床边坐了。
祝羽深让她把外衣脱掉坐床上去,说怕待会儿睡着了会不舒服。
颜伊突然后悔刚才没有提前躲进被子里,现在要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好尴尬!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说先关掉灯再脱,祝羽深笑了笑说随便。
颜伊只脱掉了最外面的裤子,坐到床上掩好被子。刚坐好,祝羽深把床头灯打开了。
浅橘色的灯光被灯罩笼住,光线有点暗,虽然这样让两人不再那么清楚地看到对方,可是反而凸显出一种奇怪的氛围:有一点暧昧,又有一丝陌生,还有些许尴尬。她试探着侧过脸看他,祝羽深却稍稍歪了头,直接欺身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哇,你手怎么这么冷?我看看,冻疮好点了吗?”
“咳,今年还好,没有往年那么严重。”
“我给你揉一下,活血化瘀!”说着他用手指按揉她手上红肿的地方。
“啊,好痛啊!”颜伊连忙拨开了他的手,“被你的手硌得比长冻疮还痛!”
“化瘀算是起死回生的过程,痛是在所难免的,但也说明是有效果的,你忍忍啊!”
可颜伊说什么也不让他揉了,祝羽深犟不过她,只好改成放在被子里帮她捂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祝羽深半闭着眼轻声问她困了没有,她却忽然警觉地坐直了,说还想跟他说说话。
颜伊本来只是想拖延时间,可当她努力搜寻话题,还真想起一个萦绕心头已久的问题。
“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记得你问过类似的问题啊,我也回答了,你忘记啦?”
“啊?什么时候?”
“忘记就算了!哼!大不了……”
“怎么样?”
“大不了,呵呵,我再回答一遍咯!”
“呵呵,咳咳,那我现在洗耳恭听!你说。”
“嗯,其实现在想想,我也说不清具体为什么,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之后,就感觉你身上好像带着磁力,不断吸引我。随着接触次数多了,就越来越想更接近你……”
“又是你的艺术系‘感觉’理论吗?哎呀,太抽象了,听不懂,听不懂。”
“可我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的啊!我就是常常想见到你,想听你说话,想看你笑,想知道你的喜怒哀乐,也想把我的一切都跟你分享。”
“即使知道我喜欢的另有其人,你也不介意?”
祝羽深仰头往后靠着床,犹豫了一会儿。
“呵!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自己,在知道你和孟想在一起的时候,可能大多数人都会替我选择默默走开。但我当时一想到要放弃的人是你,就一直纠结着没法抉择,最后我干脆不去抉择了,我告诉自己要听从内心的声音。如果想你了,就尽情地想;如果想见你,就来找你;如果见到你,那就让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他这些充满回忆的话语,像怒放的花朵般翩然恣肆。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花香吸引的蝴蝶,可是又好像突然被什么捉住了,她用力晃了晃被他握着的手,打断了他。
“可是,可是,我哪里有那么好,值得你这样?”
他转过头看着她,抬手轻抚她的脸,手指顺势向下穿过她披散在肩上的发丝。
“值得!因为我相信我喜欢你的感觉。”他顿了一下又说,“现实世界中的绝大部分事情,都不能任由我们的感觉主宰,但是关于爱情,我想要任性一次!”
“任性?就像你爸爸那样?”
“别跟我提他!他不配!”
他突然坐直了看着她,声音压抑着,语气却又汹涌。她被他强烈的反应吓到了。
看见他眼里的愤怒,颜伊才突然意识到,她触碰到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她感到很抱歉,狠狠在心里骂自己口无遮拦。
这一刻她明白了,原来他对爱情的执念,大部分都是源自他的家庭影响。他母亲用血泪书写了一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活教材,让他痛得刻骨铭心。而他父亲,则刚好给了他一部“远离背叛,警钟长鸣”的反面教材!他喜欢她,也许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只是因为他怀揣执念,又刚好遇见了她的好。
两个人偶然的交集,加上执念和对爱的模仿,升华了缘分。
想到这儿,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虽然她还是没有勇气向他坦白她偶尔会想起孟想,但却更进一步了解了他对她的感情。
此时祝羽深微闭着眼靠着床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橘色灯光的阴影,也掩不住他侧脸上的落寞。颜伊想安慰他,可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又怕话说得轻浅,徒增伤感。于是她拉住了他一只手,陪着他沉默。
但祝羽深却很快打破了沉默。他坐起来反握住她的手,侧过脸看着她。
“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了……而且,其实我说的‘任性’并不是指‘随便’之类的意思,而是说我心里认定了喜欢的人就不会轻易改变,跟着自己对爱的感觉走,不会受其他人和事的干扰,你明白吗?”
祝羽深用力晃了晃握住她的手,似乎在提醒她要认真理解他说的话。颜伊没料到,他会把“任性”这么个玩世不恭的词汇诠释出一本正经的含义来,但他说的着实让她感动。
“嗯,明白,我明白!你不用道歉,是我刚才说话不经大脑,让你难过了。”
“那……可以给个亲亲安慰一下吗?”祝羽深话锋一转,嘴角扬起一丝诡秘的笑。
“啊?换成抱抱,可以吗?”
“这还要讨价还价啊!”
“不要啊,那就算了!”
“诶,没说不要啊!”
祝羽深说着伸过手臂搂住她的肩,她听到了他的心跳。那种稳稳沉沉,有节奏感的声音让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多会儿她居然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