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屋子里也没有人,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间里有一张床,床头柜子上有盏台灯亮着,靠墙是一组红漆衣橱,旁边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方连着书架,架子的空格里有一些书和花瓶,但还空了很多位置;床对面米白色的墙壁上贴了几张明星海报和画,墙根撑着一副画板架子。颜伊看到有一张画很眼熟,哦,好像是祝羽深曾经给她看过的那张她的画像。于是她明白了,这应该是祝羽深的房间。
颜伊正准备喊祝羽深,就听到有渐近的脚步声,随后她看见祝羽深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进来了,他身上已经换成了白色衬衣和牛仔裤,看起来格外清爽舒适。
“你醒了!”
“这是你家?我怎么会在这里?”
“对,是我家。下午你晕倒了,可把我吓坏了!当时校医说你晕血,还有点中暑,要马上到室内卧床休息。学校医务室没有床位,我就打了辆的士把你带回我家了。”祝羽深一边仔细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东西,一边说了下午的经过。
“啊,晕血?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啊……那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四十分。”
“啊?怎么这么晚了,你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而且你生病了需要多休息啊!反正周末又不上课。现在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对了,我记得你的膝盖受伤了,现在怎么样?”
“你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吧,有晕血症都不知道!我这只是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不过,受伤能换来你的关心,那就算每天来一次我也愿意!”
“你这张嘴越来越损了啊,居然盼着自己受伤!”
祝羽深笑笑没有辩解。
“我试着煮了个汤,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医生说这个对你的身体好,你喝点。”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递过来手里的碗,那是一碗红枣银耳。
颜伊看了看自己还坐在床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下床来了。她准备翻身下来,祝羽深按住了她,让她喝完再起来也不迟。
颜伊喝完一碗汤,说了声“谢谢”就准备从床上下来,说她要回学校去了,祝羽深一把拉住了她。
“大小姐,你是不是病傻了,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估计等我送你回去,学校大门和宿舍楼早锁门了。”祝羽深摸摸她的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笑着说。
“那,那怎么办?”颜伊很着急,脑子里还浮现出宿管阿姨气势汹汹的样子。
“嗯,办法嘛倒是有!”祝羽深故意摸摸下巴作思考状。
“什么办法?”
“也很简单,就近原则啊,住我这里不就好了!”祝羽深说着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
“啊?这……这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难道大小姐嫌弃我家太简陋了,不肯将就?”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家就你一个人在,我住下来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再多几个人看见你在我家,才方便?还是你觉得睡在我的房间不方便?”祝羽深说完看看颜伊,掩着嘴笑了。
“啊……你净瞎说什么呀!”
“好了,不逗你玩儿了!我家还有间客房,平时没人住,但也还挺干净,你今晚暂时住下吧!”祝羽深指指隔壁,然后转身去给颜伊铺床单和被褥。
颜伊跟着他来到隔壁房间,这个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不靠窗户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油画。
简单洗漱收拾好后已经很晚了,颜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她看见祝羽深还在画架前涂涂抹抹。
“今天你打球也够累的,怎么还不睡?”颜伊问道。
“呵呵,打球这么带劲的事,怎么会累?”
“我也睡不着,下午睡太久了。借我本书看看吧!”
祝羽深望了一眼书架,示意她自便。颜伊一眼看过去,发现几本书脊上印着浓墨草体的“金庸”两个字,想起了以前李老师上课时提到过一副总结金庸作品的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她拿起其中一本《神雕侠侣》,她记得看过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心想这么出名的作品,不知道原著是怎么写的呢?
“你也喜欢金庸的小说?”祝羽深突然开口。
“算不上吧,我都没看过他的作品,只是看过有关的电视剧。你喜欢?”颜伊扬了扬手里的书说。
“这是我妈留下的,她喜欢,我也看了一点。”
“哦,你妈妈居然喜欢读金庸?她是什么样的人?”
颜伊觉得武侠小说大多都是受男生追捧的,不免好奇。可话音未落,她又后悔了,于是又补充道:“啊,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祝羽深放下手里的画笔,从画架旁的椅子上转过身来,侧面对着颜伊。
“不是不想说,是没人问过。既然你问了,跟你说说也无妨。”祝羽深淡淡说着,又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想该从何说起。
“我妈是Y市本地人,她是同龄人中少有的上过大学的人,她长得很漂亮,别人都说她有点像邓丽君。她去北方Z市上学时认识了我爸,不久之后他们就结婚了,爸爸做生意,她在家相夫教子。他们很相爱,我爸也为了她来到南方发展,恰逢改革开放的春风,我爸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
颜伊看见祝羽深脸上正浮着浅浅的笑容,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那是一种清风明月般的幽然高远。
“后来我爸的事业做大了,日子也越过越红火,而且已经有了我。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爸总是不回家,一回家又经常和我妈吵架。在我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妈问过我如果他们分开过,我愿意跟着谁。我当时已经开始明白,他们关系不好了,甚至要离婚了。我没回答,说没想好,其实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分开。之后我妈再也没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就以为他们和好了。”
祝羽深好像有点说不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颜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静静等着他继续。
“再后来,我偶然看到我妈的诊断病例,上面写着‘重度精神抑郁’,那时候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病。有一天,大半年都没见着人的老爸突然回来了,他们俩又大吵一架,我爸扔给我妈一张离婚协议书就摔门走了。当天晚上,我妈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我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她浑身冰冷地躺在床上。那时候我上初二。”
颜伊听到这里,大气都不敢出。此时祝羽深也不说话了,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头,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
“之后,我爸回来过一次,但没人照顾我,他就把我送回我妈老家的M中学寄宿了,除了给钱,他很少管我。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个大概了。”祝羽深慢慢缓过来了,把故事收了个尾。
“太……曲折了。想不到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可你平时看起来挺开朗的样子……”其实颜伊心里在想,他爸究竟是个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坏!
“呵,也许是遗传了一些我爸的个性吧!”他轻轻哼了一声,自嘲道。这让颜伊更加好奇他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爸是什么‘个性’?”
“他呀,简单来说就是豪放,风流。我爸喝起酒来真是‘千杯不倒’,做事业也算得上雷厉风行。我见过他年轻时写给我妈的热辣情书,也听我妈骂过他在外面左拥右抱,还撞见过他跟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在马路边接吻……后来我明白了,我妈得抑郁症就是被他这风流病给气的,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至于寻短见。”
颜伊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怔怔地看着他。
“嘿,你别这么盯着我呀,跟看犯人似的!怎么,吓到了?咳,先申明一下,我只遗传他豪放,绝对不风流,今晚你还是可以放心睡的!”
颜伊刚开始在发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来才回过神,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