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托二姑捎话来,说是到时候会来侍候月子,我妈理所当然的高兴.
我妈受不了劳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我回家坐月子,我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在那年最热的七月底,我顺产生下我儿子马强的第三天,就出院了.
妈把孩子抱回了妈家,我和勤进回到了三姐家,这回三姐和我换了屋,他们这间屋子是炕,我们住的那间屋子是床.
她说这样我婆婆来我们才住得开,再说炕大弄孩子也得劲.
三姐一个劲地给我铺这铺那的,我心里很感动,这也就是自己亲叔伯姐妹,别人哪能这样对我们呢?这一夜,由于几天的乏累,我和勤进早早地进入了梦乡,睡得很香很沉.
次日早晨,我醒了好长时间,勤进也没有醒.
让他睡吧,他说他这两天累得不行了.
小锦把饭送来时,时候已不早了,勤进说;
“等妈送饭过来,快吃午饭了.”
勤进的话,在我听来就是意味深长.
“妈做饭细致,干净利索,但是慢,小锦也不会做,妈还要忙叨强强,当然慢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做家务不是我妈的强项.”
妈妈要忙活给强强洗澡,爸爸又要忙活做饭,招待来看我的姨姨们,当上了姥爷姥姥,我爸我妈都特高兴,真不知他们怎么进入角色那么快,之前我妈说过的话她早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就是强强强强的,话题的核心就是我儿子.
其实他们不过才四十几岁。
我们不愿看书,不知科学的做月子方法,就按所谓的老人古语来的.
我妈说我气管不太好,冬天老愿意咳嗽,让我在月子里忌一个月的咸,不吃菜.一天无非就是吃点鸡蛋小米饭什么的,妈妈让勤进在三姐家给我煮蛋做饭.让他到妈家里去吃饭.
我头一次深深地领略到了不能干活的滋味,我只有干着急.
勤进一脸不悦的神色,干得又慢又手忙脚乱.其实这对于我来说是多大的事呢?我认识到了自己从不用勤进插手干活真不是好事,可是现在能怎么办?就是过去,他主动性不强我也不愿意支使他呀!
晚上,妈妈把强强送过来,发现炕没烧,她马上让勤进去烧炕.我说;
“妈,大热的天,不用烧.”
我妈一点也没有让步,
“那可不行,现在受点累,省得将来弄一身病,坐月子可不是小事,受了病是一辈子的事,一点马虎不得.”
勤进去三姐家草垛拿了点草,烧了炕,但他没接妈一句话,我看在眼里.
妈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强强身上.她嫌我包孩子手脚不利索,干脆就是她一天到晚在哄强强,我倒落个清闲,只是夜里哄哄罢了.
得寸进尺,我有时想,生下孩子就让别人去抚养好了,这样母亲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生完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反不过乏来,怪不得过去有钱人家都要雇奶妈呢!
我的奶水很少,从不愿吃肉的我,为了能有奶水竟憋着气喝不加盐的鸡汤鸽子汤,可是奶水仍然很少.
爸爸一天早晚两次来看强强,逗逗他,然后带着满足离开.
真是心偏眼也偏吧,我爸一个大老爷们竟然看着强强这样说;
“这小东西,长的真好看,那张小嘴长得像花骨朵似的!”
向昕在上次来的信中还写过;
”我姐快了,离呱呱坠地的喜讯近了.
这里我要对姐夫写点,姐夫,可以说,俺们哥俩,我对您的印象很好,真的,从开始到现在,乃至以后.
我为人处事时常这样想,人的一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古训不能丢.
人,到啥时候都得有学问,有技术,您现在在学校,学校有驾驶员培训,可以找机会学习学习,摩托车也一样,既然家里有,你就找机会学一下呗!
……
我很了解我姐,她这个人很要强,话很少,很能干,很愿意同情别人.
我姐最大的缺点就是;如果真喜欢上一个人,这个人的缺点她看不着,心眼太直.做不到佛经所述那样;得而不喜,失而不忧.
姐夫,现在面临着我姐快要生产了,您该想到更多的是,为她做点啥.因为有很多事情是别人不能取代的.夫妻之间怎样叫恩爱,人与人之间怎样才算是至交?就是关键时候能帮上忙的.
我说了,家里有些活,如一些生活细节,做饭,炒菜这都不能算,如起床,整理内务啦;我姐下床,帮着拿个鞋啦,晚间走路扶着点啦,对我姐身体状况出现的异常现象,多问问,多守着点,上台阶扶着点……等等等等,这些都需要您花点心思.
往往我姐很要强,本来身体不适还要强着做,以减少您的负担,她总是闷声不响的干活,最不愿求人的,我说的这些情况总是有的,我在家都能看出来.
咋说呢?您小伙挺有道,我总说您有内秀,我姐如此的爱您,究竟为啥?我想,绝不是金钱与地位吧?
姐夫,别的不多话了.有关工作上,生活上,遇到别人的”批评”,不要放在心上,应该想到,是不是为了自己好?为了工作,为了生活,是不是有些人有口无心?说过就不记得了.
有时候,想达到目的先屈才能伸,这一点很难做到,我也努力中…….”
勤进本来也没有读向昕信的习惯,虽然向昕写的客气,可是勤进看后,会不会觉得有质问和指导的语气,我压根就没拿给勤进看,可是有些话我却记在了心底.
向昕所说的这些细节,他确实都能做到,不用说对小锦,就是对我妈,他也有这样的眼力见.
没有向昕希望中的那些改变,现在的勤进就又进入了他的那个怪圈.
我生孩子的这段日子,我家整天像过节似的,和他们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勤进的冷淡.
勤进不上妈家吃饭,看见妈来他就躲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吃饭?他说;
“你五顿饭我都做了,还在乎自己的三次?”
原来是怨我妈让他干活了呀!
“妈整天帮着照看孩子,原先妈做饭也不行,爸不做了以后大多是我做,爸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现在你还指望一天到晚我妈全包吗?再说小锦洗褯子,有时我妈也洗,你干那么点活能怎么的?”
“那么点活?天天早晨还要烧炕,不过为了老婆孩子,我应该,我也没说什么呀.”
“你整天拉长脸,不高兴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用说吗?”
“整天又累又忙叨,哪来那么多笑?我笑不出来,还要装吗?”
“谁要你装了?,我妈来了你就躲了,让我妈怎么想?”
“谁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谁又想我怎么想了?”
“我妈心眼那么好,又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一天到晚耍小脸.”
“谁耍小脸了?你妈没得罪我,你妈是天底下心眼最好使的人.”
“你寻思怎么的,你偷着乐吧.”
我气得只想把话堵死.勤进,你太不懂事了,在我月子里竟然惹我生气,你一天到晚怎么就不能大度一点?整天比女人还女人心,竟以你的敏感小人心去揣度我爸妈毫无戒备的无意之心.
白天,三姐三姐夫去市场,晚上,三姐三姐夫全家又经常在二妈家吃饭,回来得也晚,我们两姐妹彼此的屋子都是相对敞开的,从不设防.
家具啥的也没换地方,勤进也会到我们原先住的那屋去放音乐,勤进经常听的歌里有什么‘如果失去还能再拥有,不管期待多少年.’还有什么‘把会唱的歌都为你唱一遍,把你写来的信都珍藏在我心’……
我听了心里就犯堵,你现在还在回忆吗?还在等待吗?那你直接去山东找她好了!没距离了,也许一切都不会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美!
对侍弄孩子这些事,勤进插不上手,好象也不想插手似的,那饭就够他忙叨的了,只是说他自己累得慌.
第七天上,老婆婆来了,皆大欢喜.
第八天是我的生日,我忌咸不能吃,可我爸高兴,那天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让勤进和老婆婆都过去吃,我婆婆都去了,回来还直夸我爸;
“陈风,你说你爸一个大老爷们,可真行,那么能行,还会做饭,做的那菜还真像样,味道也好!”
“我们家来人去客,这些年主要是我做,过去那些年全是我爸做,我爸非常心灵手巧,他曾经开玩笑说,除了生孩子,女人能干的活他也会.”
“你爸那人可真了不得.”
我婆婆接到.
我再也没说什么,因为在这皆大欢喜的日子里,全家人都高兴不已,勤进却在莫名的怄气,他借口要给我弄饭,让我老婆婆一个人去的我妈家.
妈妈曾对我说过勤进的怪.被我给搪塞过去,妈妈更多地把精力放在强强身上,也就没过分去想.
那天晚上我二姨来看我,走了之后,我婆婆说;
“陈风,你二姨娘那个人挺好的,说话和气,长得也带架。”
“嗯,妈,你没见着我那几个姨,我姨长得都挺好看的,都带架。有人说我妈她们姐妹是白氏几姐妹,在杨山,我妈她们姐妹个个都不俗的.”
我说.勤进接着说;
“二姨那个人真挺好的,不象有的人面善心却很重.”
整天说话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这是影射我妈吗?我妈整天为我们操劳,竟落得这样的回报,你怎么这样没良心?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这简直对我妈太不公平了,本来老婆婆在跟前,我不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勤进的表情,我忍不住了.
“你不用说话老带着味,我妈又怎么得罪了你?你这么记恨我妈,为了你一时之快,竟口不择言地挖苦别人,你倒真是一个投机者.”
“我说他姥了吗?”
有了孩子之后称呼双方的老人竟然不用叫爸妈了,而以他姥他姥爷他爷他奶代替.勤进先开始的,我也紧随其后.
“我听着你就是在说他姥,他奶在跟前听着,你说什么意思?我妈生我还生出罪来了,你怎么老和我妈过不去?我妈怎么做你都要受伤,我妈还要怎么做?你教教我,老人可真难当,不,是你的丈人丈母娘太难当,当你的长辈可真不容易.”
“我可没那么说,你愿意往上想.”
“是我往上想吗?你自己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拍拍良心,我妈对你怎么样?衣服给你买,鞋也给你买,我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我妈心善的人,对别人我妈都那么好心眼,对你,她会不好?你就自己整天小人心度君子腹.”
“是吗?我是小人心?那次向昕回来.煮的大海蟹,妈分一人一个,你们的都很大,偏偏我是个小的,虽然我根本不喜欢吃,可是......你说我心里什么滋味?我就是不能送回去就是了,我没吃一口.”
“我妈不会的,即使你真是个小的,我妈也是无意的,谁知你竟是有心的?我们怎么都没看到?我们就吃我们自己的,我们也不东望西看的.你不是对海产品不感兴趣吗?你根本也不愿吃的,偏偏这时你又计较大小,你就是愿意在这些小事上小心眼.”
“对,你总有理由解释,你们家的人都特别善良,对外人都那么好,从不计较,对我怎么会不好?可是我不会来事呀,不会说好话呀,所以也最不招人待见,连个外人也不如.”
“等我问问我妈……”
“那可不必,为了一口吃的,别再提了.”
“可你偏偏生气挑理了呀,总觉得我妈亏你欠你了,不说别的,你什么时候觉得和我们一体一条心了?永远一付旁观者的态度,离心离德的.”
“你们家也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也没真正重视过我们家.就说咱结婚那会儿,要是拿我们家当回事,能把我妈我姐我二哥二嫂他们几个人给安排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吗?”
我不愿说出伤人的话,即便是事实,可是他却毫不领情,于是我不得不说.
“你还真有心挑,我们结婚那会儿,你说我爸我妈什么事不得办,他们又没有经验,这些事又是别人安排的,他们照顾不周到也是有的,可哪里就会是有心的呢?”
“别人还不是听你们家的吗?如果你爸妈老早就叮嘱那个人一下,他会没准备不给我们家人留一个好位子吗?”
“对,我们家要是有这种胸怀对你防着点,也不会这样子糊里糊涂一个劲得罪你.”
“陈风在月子里,不要生气.”
老婆婆说;
“小进你干嘛?”
勤进抢白说;
“是她自己要说嘛.”
“妈,按理,你来这几日,我不该在你面前这样子,让你跟着担心跟着上火,我们以前也没样子拌过嘴,可是不是一次两次,我做月子更来劲了,一天到晚说话夹枪带棒的,意思是我妈不好,我爸不好,两姓旁人倒无瓜葛,我爸我妈倒成了仇人了,我妈来看孩子他就躲了,还不和我妈说话,你说一天到晚这样,我爸我妈心眼要是真毒倒也罢了,不说别的,你就看我爸我妈一天到晚对孩子吧,赚个女婿这样,能讨出来吗?你让我心怎么好受呢?”
“小进他不懂事,你别和他一样,啊,陈风,你就听我的话,大量些,别作下病根.”
“就是因为不和他一样,一样的话也不至于到今天,妈,日久见人心,慢慢品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