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寂静,沉寂得挂在枝桠的雪掉落在地上的沙沙声都格外的清晰。
醉酒的男人面色通红,狭长的凤眼此时微眯着,不再是危险冷漠的光芒,浑身通灵发散着安静的柔光。可重量使劲地往一边压,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的步伐不稳,若不是旁边有人使力扶着,怕是要摔在雪地上爬不起来了。
公寓门前站了个人,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羸弱得一阵风吹来随时会被卷走。
男人企图睁开眼睛,只有微弱的影子,恍恍惚惚只能看出大致的身形轮廓。
“桐桐啊,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想我了?”男人唇角上扬呵呵地傻笑,步伐摇曳地上前,几次近乎摔倒,幸亏旁边的人一直搀扶着没有松开手支撑住了他。
男人实在是晕乎了,举止不由地幼稚,“你别生气,我没喝酒,不信你闻闻。”他接连呼了几口气,浓郁的酒味飘了出来。
女生因他的话苦涩闭上眼睛,阵阵的痛意席卷,可又在睁眼时将其驱逐,只为他对她笑了,即使他真正的本意不是为她,她还是卑微怯懦可悲地开心着,留下的是欢笑。
“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了?”女生上前搀扶,葱白般的手在风中冻得泛红发冷,但轻柔的声音如暖阳轻抚,低低的关切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寒冷的温度使得程向阳骤醒,大脑轰隆炸裂,转而迷蒙的眼变得清明,睁大,惊恐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人,而后不假思索地推开。
温洳因他一推,失去平衡,猛然往后大退几步,险要跌倒。一双大手托住了女生后腰,贴合地身体紧凑在一块。
“没事吧?”虞清绝询问,眸子沾染了夜色的寒气。他手往上一带,温洳脚接触地面站稳了,他才松开手,拉开了距离。
“没事,谢谢你。”她站稳后最先想到的居然还是推她的那一个男人,她真是没用,没有半点原则,没有尊严。飞蛾扑火,说的就是她吧?
虞清绝大步一迈,到了程向阳跟前,是压迫的怒气,隐忍着不发作,头额青筋微起。“谢谢。”虞清绝从钱包里取出两张钞票递给代驾,代驾任务完成了,拿了钱离开了。
虞清绝输入密码,打开公寓的门,灯光在同一时间光亮照人。程向阳半匿在阴暗处的脸也暴露在白炽灯底下,触目惊心的疏远漠视。
“厨房在哪,我去给你们醒酒茶?”温洳在虞清绝身上也闻到了浓烈的酒味,想必都喝了酒,所以才让代驾送回来的。
虞清绝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跌坐在沙发上,头疼欲裂。
很快,温洳端了两杯温牛奶出来,放了一杯在桌面上。“我没有找到茶叶,给你们温了牛奶,你喝点温牛奶缓缓先吧。”她端着另一杯往程向阳的方向,“向阳,别睡了,喝点牛奶醒醒酒,不然明天醒了,宿醉会很难受的。”
温洳关切的话语,温婉的劝慰,旁人听了都觉得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太温良了,一丝不苟的关怀着,换作谁都招架不住,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的关心。
程向阳闭眼养神,并未睡着。他不想搭理,眼皮微抬,又紧闭。
“那好吧,我放在桌上,一会儿你记得喝了,不然明天早上起来真的会头疼的。”温洳看了他眼,将牛奶放到桌上,方便他一伸手便能够到。
虞清绝在旁喝着牛奶,一杯见底了,只剩下残余在杯底下的一点点乳白色液体。“谢谢你。”他朝温洳举了举手中的空杯子才放回桌子,想起她来这必有原因,因而问道,“你过来找我们有事吗?”
温洳点点头,随后不在意地说,“公寓屋子里的保险丝好像烧坏了,灯全不亮,本来想找你们帮忙的,不过你们现在好像不太方便,那算了吧。”
虞清绝起身,“我现在去给你看看?”
“不用了。”温洳说道,“我明天到物业管理处登记就好了,现在太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虞清绝执意,“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会怕黑么?我去看看,用不了多长时间。”
温洳笑了起来,俏皮的眼完成柳叶眉状,“我在家里备了点蜡烛,可以用蜡烛照明,真的是太晚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
虞清绝点头,不再勉强。
温洳在玄关出换了鞋,临了回头看一眼,躺在沙发上的人始终没有望过来,闭合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看她一眼。她失落地掩上门,一扇门隔绝了两人,分成了两个世界。
她的住处与他靠得非常近,中间只隔了一百米不到的距离,然而每一次她都觉得,中间隔了一个巨大的鸿沟,怎么都跨越不了,活生生地挡在中间。
客厅是黑暗的,偶有稀疏的月光照射进来,有了点光亮。她开了手机电筒摸索到储物柜找出一段蜡烛,烛光点亮了黑夜,拉长了她的身影,投射到洁白的天花板上。
温洳是因害怕,她怕一个人待在黑暗里,才去找他的,她盼望他能给她一点庇佑,赶走她的恐惧。然而,他没有,她必须一个人面对。
手机铃声响了,屏幕发出电子器械专属的淡绿色的幽光。
“喂。”空旷的客厅都有了回音。
一个中年妇女担忧的声音传出,焦虑之中语调上升,“小洳啊,灯修好了没?没修好我让家里的司机去接你回家,你一个女孩子不能住在那里呀,妈妈会担心你的。”妇人紧张得睡不着,后悔答应女儿搬到外边住了。
温洳笑着宽慰,“妈,我没事呢,你别担心啊,已经修好了,房子宽敞明亮着呢。”
妇人才松了口气,“那就好,睡觉时把窗关严实了,别忘了啊!”总感觉三言两语的嘱咐不够,儿女不在自己身边心不安,“小洳啊,不是都考完试放假了吗?你回家来吧,别住那里了,妈妈不放心你呀。”
温洳将蜡烛移动,走回屋里,途中不小心蜡烛融化的蜡滴到手上,烫出了个小水泡,她低声惊呼了下。
妇人刚放下的心悬了起来,连忙询问,“小洳,你怎么了?”
“没事,刚不小心踩到掉到地上的衣服了。”她不能让人担心,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独自在外边住的机会,她不想因此被逼迫回去。
“吓死我了。”那边的人似乎胆颤心惊地拍了下胸膛,“你别老把衣服扔到地上,那样很容易摔跤的。女孩子要整洁点,东西放得有序点,你这样乱堆怎么行嘛?”
又听了好几句,每次温洳都很温顺地应下,而后才挂了电话。
温洳在床上辗转难眠,侧缩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小团。
她从高中时期就开始住校,生活基本上达到了自立的水平,简单的衣物规整,房间收拾她每天都做,怎么会让衣服掉落在地板上磕绊她?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温洳悲恸地想,自己付出这一切的意义到底在哪里?白天他给她那一个冰冷的眼神,难道不足以令她难受么,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他给的无望吗?
心到底有不甘,明知有些事应该戒掉,有些人应该忘掉,舍不得,作祟的心不允许,只能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一个绝望的开始,绝望的结尾!她想,明天一定会有所改变吧?明天,他会喜欢她吧?明天,醒来时,他仍旧是一个人,没有喜欢上别人,她会有机会的吧?
怀揣着不确定的憧憬,温洳终于得以浅眠,不安稳地耳边盘旋着风卷纱窗的声音,掉落梦中,化成漫天苍茫,与她一起构建一个美好的梦境。
风同样经过另一个地方,那里室内灯光明亮。
虞清绝站在窗前,手里握着电话,有低沉熟悉的声音传来,那边的人打了个巨响的酒嗝,从手机都能感受到喷张的酒气。“你们都到家了吧?”
“嗯,你怎么还没回去吗?”虞清绝说话时没跟着皱在一起,“早点回去,不能开车让服务人员给你们叫代驾。”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四人没聚在一起了,这一次借着白航和程向阳谈事情,故而把人都叫上聚一块了,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大家都喝多了。
虞清绝在他自己没有伶仃大醉之前明智地先回来了,白航和闻凯宏决定不醉不归,因而留下,他劝说无效,任之由之,毕竟很多次都这样过,顶多也就是在那里过一夜而已。
“行了,啰嗦!”话没说完,被惶然的推门打断,白航看过去,是一张甜美秀气的脸,此时这张脸印有这不符的蛮横与温怒,收敛不掉的怒火勃勃燃烧。
虞清绝不明状况,只听到拉扯的声音,他问道,“航子,你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白航回复他,刚才的言语不清变得顺畅多了,“没事,一点小状况,我能处理。”
白航没来得急挂电话,一声女生闯进电话,“白航哥哥,你不是说谈工作的事情吗,为什么在这里喝酒?你在骗我!”明显是发怒的质问,受到了欺骗似的。
虞清绝立即认出声音的主人来了,是付云溪!除了她,也没人有这种专横跋扈却又小心谨慎地照顾着别人感受的直率的小女孩儿脾气了。
白航不大愿意与之胡搅蛮缠,甚至解释,“付云溪,别再这里闹!”
付云溪委屈的抽噎,通过手机免提响亮了,放低了语气,“我没有闹,我只是关心你才过来的,你懂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