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温洳的来电在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懒懒散散的穿过透明玻璃窗照进室内。金黄色的光照在脸上,暖洋洋地烘着脸。
宋井桐赶到时,温洳一脸惬意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若有所思。她这个角度,侧脸无懈可击,美得似一朵朝着艳阳生长的向日葵。
咖啡厅的气氛悄然变化,厅内的人凝眸注视着门口的人。也只有那般美丽的人,才会让人忍不住凝眸一视了。温洳有所察觉,收回缥缈的目光回头盈盈一笑,朝宋井桐颔首。
她刚坐下,服务员携着单子上前,两人点了一模一样的蓝山,服务员退下去,不一会上了两杯咖啡。咖啡摆在宋井桐前面却没有动,只平和地敛着眉眼,等温洳开口。
温洳缓缓地搅动咖啡,端起来小抿了一口。放下,开门见山地进入主题,“也许你会疑惑,为什么我会约你出来。”她缓了缓语调,微不可闻地轻叹,“我办好了手续,不久就要出国了,到国外去学习。”
听者惊诧一闪即逝,孱动的长睫毛还是给了回应,表示在听着。温洳默了默,组织语言,“我在想你是不是比我幸运一点,我明明比你早出现在他生命里,做的一点不比你少呀。可是,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你。”她有些自嘲又自怜自哀,用着深不可辨的语气说,“其实,爱不爱跟出现早晚没有关系,我早该知道。”
言情电视剧里,男主角总会爱上最先出现的那一个。嘴脸阴险的女二这时总会问这么一个愚蠢又令人怜悯的问题:如果我比她早出现,你喜欢的人会不会是我?爱与不爱,真的与出现的先后顺序无关。
温洳先于宋井桐出现,付出的不亚于她,甚至比她多。那些年的痴傻,想来都心酸苦涩。温洳想讥讽一笑,又止住了,“假如向阳是故事的男主,而你就是女主。我想,我应该是万人憎恨的女二,明知道你们在一起,却执迷不悟地肖想于他。”
宋井桐小幅度地掀起眼看她,未等宋井桐开口温洳又自顾自地说,“但是,我想我的嘴脸应该不险恶,也不歹毒。因为我从来没有使过任何手段或者阴谋诡计去拆散你们,而且我的骄傲也不允许我那么做。”
温洳似乎敞开心扉,延绵不绝,“我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向阳,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注定要沦陷。”
她丝毫不感到意外,对温洳坦白的这一席话。或许女生第六感真的很灵验,从新生晚会到付云溪订婚宴再到生日聚餐,她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得到温洳眼中竭力克制的爱意。温洳说得宋井桐无法反驳,确实,她从来没有从中使过任何恶毒的手段。
倘若这是一场角逐,严格意义上,温洳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二。没有任何一个女二如她那般隐忍、聪慧、识大体,爱得炽烈深沉。她这样的,放在别处是真真正正的女一号,当之无愧的女一号。
温洳端起体贴大方,全然不像是对一个情敌说的话。“我跟你讲些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宋井桐点点头。她可谓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即便骨子里冷淡却不会冷场,给足了人尊重。只要,没有触犯到她。“好,你说,我听着。”何况听了那么多了,不差在这一句两句。
她不慌不乱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眉梢微许微光。闯进的阳光打在她半边的侧脸,头发丝儿都渡了一层光晕。“我要跟你说一件事,虽然这件事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跟你说的为好。不为什么,就为了他,我不想他那么痛苦。”她的表情确实是纠结过后才有的表情,蹙眉后慢慢舒展,嘴角又凝出一抹涩意。
“也许你不知道,向阳到底有多喜欢你。倔强如他,骄傲如他,他从来不曾向任何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认错。而你,你宋井桐是个特例。”言语间,她都嫉妒起来了。“我曾看过他撒着娇跟你道歉的样子,看过他被你推开站稳后又死乞白赖地哄着你的样子,或许这些在你看来都不是什么事,对他却是一番的挣扎。只因为他真心待你,所以他不在乎妥协。”
她徐徐道之,宋井桐插不得半句。
温洳也不管她何种感想,仿佛一股脑诉说,“他是天之骄子,供万人敬仰。他身边的人哪怕是程伯母都舍不得召唤他半句,出入的场所都有专人伺候,一句一句好话瞻前仰后贴着他。”温洳这声音是真的温柔呐,说是控诉宋井桐说不上,里里外外只有对程向阳的珍惜。“第一次见他时是在宴会上,所有的人都包围着他,他轻蔑得不屑一顾,那姿态像极了一个王。”
说的这么多也只是铺垫,温洳语调微一转,“可是,王也有跌入神坛的时候。让他心甘情愿走下神坛的,那人便是你。我一度以为,只要我够努力,总有一天他会转过身来看我。我也曾以为,他那么冷漠寡情的人很难对一个用心。偏偏,我错了,你的出现粉碎了我做了那么久的梦。”
温洳是暴发户家庭,父亲在她上小学的时候才开始一夜暴富的。人们对暴发户家庭的子女都有偏见,认为他们素质和修养低下。全不然,温洳是个特例,话音绵而正,举止言谈大方得体。
很多人或许做不到这么淡定自若,尤其是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努力,横刀插出一个不相干的人轻易夺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时。有些人也许会崩溃,也许会怨恨,也许会勃然大怒,但绝不会有人像温洳这般。
“他会为了你的一通电话而兴奋得跟个小孩一样,为了你的一句话或喜或忧,你牵动着他的神经,他的情绪为你而波动起伏。我不曾见过这样的他,却无数次幻想过他这样的表情。可我的幻想并不真切,你圆了我的梦,还原了我不真切的梦境,但我却不知道该感激你还是怨恨你。”
温洳的坦诚相待增添了她的好感,正如前面所言,她的确不屑于背后使任何的肮脏手段。那样懂事体贴,落落大方,真的让人相形见绌。
她添了一颗糖,太苦了,苦得她舌苔泛苦需要加一颗糖缓缓。“说了那么多,我才发现,我一直没有切入正题。你不会介意吧?别介意,花点时间听我说吧。”
宋井桐看着桌面上那盏没有动过的蓝山,所有的情绪被她这一低头,额间细碎的头发投下的阴影藏住了。见她不说话,温洳又说,“如果你还喜欢他,请别让他那么煎熬。你知道吗,每晚他等在女生寝室楼下,那孤寂落寞的背影,真的是灼伤了人。”
宋井桐交错相叠在桌上的手一滞,目光微微探向温洳。这些她都不知道。程向阳他真的每晚等在女生寝室楼下?既然如此,为什么每次见到她,他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她一度犹豫,一度错过,错过了所有脱口而出的话。
温洳看破她眼里的疑问,“他不会说的。”几个字,重得吐字艰难,之中的分量都懂。
她的字句落在宋井桐心里边,缠绕着一根脊骨蜿蜒而上,密密麻麻地遍布她的五脏六腑。一比较,宋井桐涣然失色。温洳更爱程向阳,若不是,绝不会忍着痛假装坦然地将所爱之人拱手相让。有时候,宋井桐觉得温洳才是最配程向阳的人。至少,温洳不会像她这般冷漠,她会视程向阳如珍宝,放在手心护养。
温洳好似看穿了她,“不,你错了,他不需要我。哪怕我倾尽所有,他也不会喜欢我。不是我把他让给你,而是他本来就是你的。只不过,到底是一刻还是一辈子,这取决于你。”若不是外边阳光那么绚烂,宋井桐会以为温洳傻了,怎么有人劝情敌呢?“跟他和好吧,毕竟,你们那么相爱,不要把相爱的时光浪费在了赌气之上。所有的爱,经不起。而且,我看得出,你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宋井桐默了好久,周围已经走了一波人了。“你不是喜欢他么,为什么要劝我?”她只重复问了一遍温洳事先已经明晰给过答案的问题。
她实话相告,“我没有放弃他,只是,我清楚他也没有放弃你。正因为如此,我更不会介入你们。”宋井桐目光追随着她,于是她又做补充,更像一种预见,“算是我的一个私心吧。有一天他放弃你了,那时候我会回来,回到他身边,勇往直前一无所顾地追求他,不会再给你半点机会。”
她又说,好像眼睛闪着晶莹的光,“所以,你要好好爱他,狠狠地爱她,不然你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说完,却有一滴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刻意低头去喝咖啡,以此掩饰自己爆发崩溃的情绪。
宋井桐望向窗外,车辆往来川流不息,似一场穿梭巡回的游戏。“谢谢你那么坦诚地跟我说这些话。第一,我从不觉得你是女二,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宰。第二,真有那么一天,请你记住你的话,不要给我任何机会,替我好好爱他,但目前绝不可能。最后,温小姐,祝你一路平安。”
站起身,那杯咖啡只礼貌地动了一口,是在温洳说:到底是白驹过隙还是一辈子的时候。离座时,没回头,她听到自己清冷的声音,“温小姐,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成为朋友,但是我想我会永远记住你给我上的这一课。”
推门离去,迎面一股热气。天空高远澄清,白云漂浮,连一丝浮絮都没有。
耳边环绕温洳的话,所有的话在她脑海里存录。也这是因此,后来她才会逃避。她相信,程向阳应该看到了温洳的那片真心实意,故而接纳了她。可她低估了一点,所以当程向阳那么悲戚地问她:宋井桐,在你眼里,我对你的爱就是那么不坚定,让你那么轻易放弃我?那个时候,她哽咽,无从作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