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如其所料,不惊不喜。

楼上的人下来,一袭素淡的长衣而立,脚步顿在了阶梯上。不过一秒,清冷的眼波泛起淡淡的涟漪。

季骅站起了身,对着她笑。笑容,有如认识多年的朋友。“新年快乐,桐桐。”熟稔而自然的语气,不隔阂,不生疏。

宋井桐下了楼,她选择站在慕筠左手边,刚好隔开了一人。“新年好。”多少,感叹于这个世界的微妙。

慕筠和老太太在两人之间扫荡,一下恍然。老太太开怀,省事了许多的松弛。“原来你们认识了?那太好了,免去介绍了。”老太太得意地冲慕筠抛眼色,熊熊而起的强烈求知,问道,“你两怎么认识的,跟奶奶讲讲?哎,季骅你也是,怎么没跟奶奶提起?”

季骅简之又简地将两人的认识稍提起,老太太更是惊叹,她拉过慕筠的手。此番动作,似是做了无数遍。

“好在我把孩子叫来了不是,要不然不知道他们认识呢。你说吧,有时候这缘分真的很奇妙,我们两个认识了有近四十年,现在我们两的后辈也都认识,等他们到我们这个年纪更了不得,少说有个六十年。再下下下辈,一直将我们的情谊延续下去,那可不得了了。”

老太太说话婉转了一回,总算没有一张口把所有企盼说出,只是用前一辈友谊延续拉近距离。

慕筠被这番话带得喟叹。眼前的人长得俊俏,说话举止儒意,因季骅拒绝前来的不快一扫而尽。“是啊,难得可贵。”她对季骅说道,“如果不嫌弃,欢迎经常来玩。”

宋井桐客气地站在旁边,一张脸上始终如一的莫加变化。他向她方向看去,才回答道,“不嫌弃。”

街道热闹非凡,张贴的红色对联、灯笼将整条古老的街点缀得一片喜气,沉甸甸焕发着古韵的街道注入了新的活力。

季骅和宋井桐走在这条街上,并肩而行。熙攘的人群,彼此的说话声不是异常响亮,却能够听见。季骅将她拥到左手边,以克制有力的方式默默护着她,避免遭到人群的碰撞。

她走着,听着他讲话,不曾留意他暖心而刻意为之的举动。

一路,皆是如此。

季骅不曾提,他说道,“这么说来,经常一个人待在钢琴架前练琴,不爱跟人交流,不喜欢讲话的那个小女生是你?”

她抬眸,继而点头。“嗯,在琴房练过一段时间的琴,后来奶奶给我请了专人指导就没再去了。”解释完后,宋井桐开口问,“你怎么知道?也去过那里?”记忆之中,没有与他重合的面孔。不,是因为后来的她不喜与人交谈,留在她记忆中的人屈指可数。

季骅微微颔首,走路的节奏尽可能的与她一致。“我小时候是在奶奶家里长大的,她上课的时候有事没事抓我去练习,美曰其名‘陶冶情操’,其实她的那点小心思,谁都懂。一来二往去多了,那里的人自然都记住了。我说第一次见到你时觉得你眼熟,原来是真的见过。”

宋井桐上扬的嘴角缓缓向下,季骅自知他是引起了不痛快的回忆,抱歉地说,“对不起,第一次见面时给你造成那么严重的困扰。”

“没关系,不必道歉。刚才我走神了,你继续说。”她怀有心事,并无怪罪或者因他重提的第一次见面之事不快。那次的照片,虽是他预谋之事,却早已释怀。

季骅紧张的心稍许放松,他尝试说她感兴趣的话题。“那么,准确来说,‘第一次’算不上第一次。”他坦然地面对这个话题,又问她,“那你想知道,第一次见面时,你跟我说了什么话么?”

宋井桐在大脑里搜索良久,不仅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记忆,连一张小男生的面孔不曾出现。恍然间,她不惊觉地怀疑自己他是在骗她。不过,自己不记得,不代表不存在。对他,至少是信任的,且他没必要在此捏造。

她配合地问,“不记得了,我说了些什么?”

预料之中的回答。他不失望,也不难过。

记忆,拉成长久斑驳的光影。那是一个夏天,炎热且透着清凉的微风,阳光炽热,但金黄得灿烂。于他,却是了无新奇的季节,烦闷得枯燥。

钢琴键音断续不完整,重重复复的几个音阶听得人焦躁。他忍着脾气,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之下,将一首曲子完整地演绎。琴音结束,掌声如雷,他高傲地扬起下巴,在心里默想:切,那么简单的谱子都不会,足以证明你们是有多蠢。别浪费钱学了,赶紧回家去吧。

如约完整地演奏了一首曲子,管束的李奶奶无计又必须守信,他如愿地暂且脱离束缚。

也是突然的无意,他撞见了她,那一个总是在练琴,不爱说话,安静地待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他本是可以如常一样掉头就走,这一次,脚步居然魔怔了。他站在窗口,离弦之音脱出。

耳朵饱受摧残,她弹得比那些人都要糟糕,乌鸦般怪异的声音。

世间都有特定的场景,趴在窗外听琴的一定是爱着琴的贫苦女孩,琴房练琴的一定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王子。琴音一响,迷了女孩心智,从此恩怨情仇在此结缘。

故事的结尾,没走那条道路。站在窗外的不是灰姑娘,亦不是王子,是一个顽劣的孩子。他放肆地嘲笑,笑声之中琴音戛止。

他走进去,一身小礼服,“弹得真烂,要我是你,我都不好意思碰这琴。”

静如波的眼无神地落到他身上,不出一秒移开。她合上琴谱,走出这琴房。身后叫囔声,被无视的恼怒,前面行走的人置之不理,旁若无人。因无视怒火勃然,一把上前抓住了人,“喂,我在跟你说话,别人没说完就走,你有没有礼貌?”反咬一口的典范!

那双冰冷的手不慌不乱地抽离。“嗯。”只一字,余下他傻眼。

不存在言辞激凛的怒骂,不存在拳脚相向的打斗,不符合所有人认知的剧情,简单的一个字将一切终结。所以,不怪后来彼此没有仇大漠深地狠狠记恨对方,两人没有因此像电视剧般相爱相杀,是因为,如此转变的剧情,真的激荡不起任何火花。

后来,荥川的城市不再有值得怀念的人,不再有值得驻留的风景。很深的夜,他又一次失眠。窗外漆黑的夜色,他再一次想起那个画面,他问自己,为什么记不住的记忆,在见到她之后,通通云涌?

很长的日子,他得出了结论。

面对她的问题,季骅回答道,“也许你自己都不相信,从头到尾,你就只说了个‘嗯’字。”他揶揄,又谅解的神色,“我发现,那就是你的性格,而你这性格好像从来没变过。”

宋井桐算是默认地不辩驳。性格的转换,非一朝一夕而成。别人没有经历过的,又怎么会懂。但,她无需与他人诉说。“所以,不管第一次见面或者再一次的第一次见面,说起来是以你的不友好开始。”她的话,仅是玩笑。

季骅承认,顺着她话下,“那么,宋小姐愿意给我道歉的机会么?”

她避而言之,一带而过,“好了,收到你的道歉了。”怕不明白,又补充道,“一笔勾销了。”

他坚决的态度,好似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知道你大度不计较,但是不行,怎么能一笔勾销?你不计较,可我心里边过意不去,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以么?”季骅诚恳不掺任何私意,完全像是出于事情始末,他需要一个仪式感的回音。

此回音,是一顿饭,宋井桐给了他。

时间过得格外的快,眨眼这个热闹的年要过去了。回程的东西比来时多了一倍,塞得车后备箱严严实实。程向阳来时的两箱果蔬,至今未过半,可人已走。慕筠朝车挥手,附在耳旁,“暮春向阳,南岭桐开。好好记着,奶奶送你的话。”

出墙的栀子树下泪眼婆娑的人,好似昨天之景,只是,今日之境比昨日多了一抹浓重。

怀里的萤火感觉到了离愁,顽劣的它安静得出奇,窝在她怀里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害怕别离,害怕落泪,不愿回头,可她忍不住回头,蹒跚的身影越远越小了。不知,还有几番如此的场景,但愿,不会到了尽头。

昨晚的交谈,历历在目。慕筠怀抱的踏实,手间感触。她唯一一次直面多年的恐惧,在慕筠面前问她这个问题。“奶奶,我始终不明白,爷爷那么恨爸爸,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为什么原谅了他?”

慕筠不答,反问于她,“那又是什么原因,囡囡肯在爷爷和奶奶面前开口叫你爸爸?”慕筠帮她将顺滑的秀发聚到一处,“很简单的道理,你爷爷他再恨不得杀了你爸爸,你妈妈也回不来了。一个离开了的人,不会痛苦了,活着的人才会痛,而你爷爷不能在一个遍体鳞伤的大活人身上撒盐。”

“人的大智慧,在于舍得,在于放下。”话里,有话,绕回了第一天时的话题。

萤火舔了舔她手背,占据在座位中间的是宋惜日伸过来摸萤火毛发的手,萤火不高兴地避着往她怀里钻。见状,父女两相视而笑。

她搂紧了萤火,其实,带走萤火,是她给慕筠的回复。坦荡,她学会了,所以,毋需担心。(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恣意风流农家娘子美又娇女配她天生好命至高降临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命之奇书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
相关阅读
重生农女喜种田工农兵大学生的爱封浅卿若惊梦我亲爱的你呀小狐狸的爱妻养成记29岁还未嫁再见时我的爱不曾旧老热血武者梨花缘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