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妈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薛匪风身上穿的是普通布料,当皇帝能穿这种档次的衣服?
从小沈清然的吃穿用度就是最好的,他脾气性格都随他妈,母子两对于同一件事的反应大同小异。
比如说种田。
沈妈妈听说儿子在异界种田,顿时眼前一黑,怎么能种田呢!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沈清然有此一劫,她当初就该把他和他哥的教育方式换一换。
沈妈妈内心觉得薛匪风太穷,养不起他儿子,但是两人都成亲了,她就是不同意也没办法,再多说反而伤了女婿的自尊,她换了个话题:“然然,种田累不累?听说你一天种几十亩?”
系统向他们展示沈清然的种田成果时,连家里另外两个男人都震惊了。
子女的委屈大概在母亲面前总是很难藏住,沈清然眼眶立即红了,他嘴唇颤动了下,“一开始很累,现在不累了。我现在身体很好,薛匪风也不太肯让我种田。我种田他都会帮忙的。”
庄稼汉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还能怎么帮?
沈妈妈不禁流下感同身受的泪水,直到系统利索地调出薛匪风背着沈清然种田的图片存档。
一般这种图片都调不出来,但是系统怕沈家人以为它不是个好系统,影响宿主的种田热情,连忙甩出图片自证清白。
沈家人:“……”
行吧,这个女婿他们认了。
沈清然看见他爸的眼神,就像小时候被要求锻炼跑一千米结果自己只跑了四百米就回家,被发现之后的样子,他心虚地澄清道:“他非要背着我,我说自己来的。”
沈大哥一语道破真相:“恐怕是你被田里的虫子吓得主动爬人家身上。”
薛匪风迎着岳父大人审视的目光,仿佛接受军队检阅,他坦然点头,“这样更快。”
半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沈清然把角落里的衣服捡起来,凑近给他们看,“瞧瞧上面的金线,真的是皇帝,但是我现在对黄金过敏,所以他跟侍卫换了衣服。”
薛匪风看见沈清然用两根手指提着衣服的谨慎模样,赶紧把衣服夺走,“你过敏就别碰衣服了。”
“可是他们不相信。”沈清然着急,薛匪风那么好,就是装穷的时候也没让他饿肚子,被误解太无辜了,他找到这么好的对象,他妈怎么能不知道呢!
于是沈家人被迫听爱情故事,从沈清然在李家村遇见薛匪风开始,光捡好听有趣的说。
狗粮透过屏幕成吨输出。
沈家人:这故事不是抄别人的小话本吧?
他们心里信了八分,毕竟沈清然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他旁边的人身上流露出与身俱来的贵气和历练出的杀伐果决,上位者的气度浑然天成,看沈清然的目光却又深情淳朴,宛若平常夫妻。
或许,薛匪风就是适合沈清然的良人。
“我会好好的。”沈清然看着倒计时,把脸埋在薛匪风肩膀上。
薛匪风拇指揩去沈清然眼角的泪水,郑重地保证:“请各位放心,我会照顾好然然,视他如命,一辈子只疼他一人。”
沈妈妈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后只说出母亲最常挂在嘴边的嘱咐:“多吃饭,别挑食。”
沈爸爸:“种田也是一项终身事业,劳逸结合,不要懈怠。”
沈清然嘟囔:“那你管管薛匪风,他不让我种。”
薛匪风突然被坑,非常冤枉:“不让你种你不也种了,放开手还了得?”
轮到沈大哥,他看着弟弟红肿的嘴角,以及衣领边藏不住的半个吻痕,猜到他们是在这里洞房了。
沈大哥:注意节制……算了。
“保重身体。”
……
沈清然趴在薛匪风背上,哭着哭着睡着了,薛匪风的背很稳,直到回到皇宫,中途不曾醒过一次。
等他醒来的时候,刚揉了揉眼,旁边似乎有什么人出去,睁开眼时,面前倾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薛匪风坐在床边,把他扶起来。
沈清然认出薛匪风穿的正经朝服,似乎是从御书房刚出来。
“你有事就忙,不用管我。”沈清然嘴里说着,身体自发地躺进薛匪风怀里,抠着他的白玉腰带扣玩。
薛匪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下令以后皇宫不使用任何金器,连鎏金的龙椅都被抬了下去,换成楠木的。
不能替换的鎏金物事,旁边都要立一块牌子警示。
黄金全部归入国库,用之于民。另外,战事方休,百废待兴,官员带头勤俭,不可铺张浪费,若是有官员家中连续出现严重浪费粮食的现象,谏官可以弹劾,轻者城外施粥下地劳作,重者乌纱帽不保。
一个官员浪费的粮食,能供普通百姓吃好几顿。
朝廷上下大赞陛下英明勤俭,万民之福。
薛匪风在为三年后的饥荒做准备,他在各地选址新建了几十所粮仓,鼓励开荒,鼓励生产,争取两年内囤好足够的预备粮。
考虑到饥荒只剩三年,虽然战事损失了大量人口,薛匪风并没有出政策激励人口增长,反而提倡妇女出门劳作,学习棉纺及其他技术。
沈清然的改良的纺车、搅车、梭子图纸一经面世,就被朝廷下发到各棉花产地,纺棉效果惊人。
这下,皇后的名声传得更远了,妇女拿起梭子时,关于沈清然的神话口口相传,甚至因为“种田”和“织布”皇后哪个更厉害,男女两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催生了一缕思想上的新潮。
“还疼吗?”薛匪风从宫人手里的托盘上端起一碗燕窝,一勺一勺喂给沈清然。
滑腻清甜的燕窝一入口,沈清然脸颊鼓了鼓,透出微微的红晕:“我想吃咸的。”
薛匪风换上鲍鱼汁炖的鸡蛋羹,金黄的蛋面撒着绿色的小葱花,烹饪过程来自张厨子食谱的详细记载。
沈清然又道:“炸鸡翅行不行?”
“乖,过一天再吃。”
沈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从山洞出来,我怎么觉得你更宠我了?”
容易催肥胆子,犯上作乱。
薛匪风垂眸,又喂了一口鸡蛋羹,接过手帕,擦掉沈清然不好好坐着吃饭嘴角沾上的羹渍。
沈清然的感觉没错。
薛匪风从山洞到皇宫那一段路一直在反思。系统的投影过于高清,薛匪风清晰地看见了沈清然他娘的模样。
沈清然两世的模样没有大变化,和沈妈妈长得很像。沈妈妈年逾五十,看着像三十出头,岁月没有留下磨砺的痕迹,反而赋予她更矜贵慵懒的气质,被宠着的人时间越久,越是明显,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上一丝茧子都没有。
沈爸爸面容坚毅刚强,浑身散发着“艰苦奋斗,毫不松懈”的作风,实际上对自己老婆宠得没边,从来不敢训她一句重话。
大抵养儿子和宠老婆是不一样的。
当薛匪风背着沈清然,对方削尖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沉睡,他深切感受了沈清然有多瘦,搂在他身前的两只手一低头就能看见薄茧。
同样是军人,同样是照顾媳妇,他望尘莫及。
有对比,才知道不足。
薛匪风忘不了沈妈妈第一眼看见沈清然时震惊悲痛的眼神,在母亲眼里,她儿子从没有这样委屈过吧。
所以怀疑他不是皇帝也是正常的。
他心肺钝钝生痛,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
在沈爸爸面前,他输得彻底。
薛匪风沉默地喂着沈清然,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反省。
沈清然见他不说话,眼珠子一转,想明白症结了。
他在山洞只顾着和父母兄长互诉思念,没有充分顾及薛匪风的感受。
他稍稍坐起来,靠着薛匪风,撸起袖子,拳头一捏,展示自己胳膊上肉眼看不出来的肌肉,“见父母的时间太短了,我都忘了给她看我的肌肉,刚来李家村的时候,连蔡氏抓着我的胳膊我都挣脱不了。而昨天,我一个人从几米高的榕树上爬下来,还觉得很有力气。”
薛匪风捏了捏他的胳膊,沈清然倒吸一口冷气。
洞房后遗症还在。
“我觉得我现在很好,刚来的时候,沈清然看着比现在胖,可是手脚无力,并不好过。”
沈清然坐在薛匪风大腿上,搭着他的肩膀,像一只缠人的小奶猫,“你想开一点,我会努力变胖的。我爸妈都很信任你。”
“好不好?”
薛匪风头回被哄,哪里还说得出“不”字。
“嗯。”
沈清然开心了,十分配合地吃饭喝汤,薛匪风给什么吃什么,来着不拒。
但只配合了一会儿,他钻进被窝里,“我不想吃了,我想再睡会儿。”
吃饱了就好,一直吃嘴巴很累的。
薛匪风把他挖出来,瓷白的调羹轻击碗沿,提醒他鸡蛋羹只吃了一半,“凉了不好吃。”
沈清然脑袋顶着被子:“我累了。”
除非饿到极点,挑食人设不崩。
薛匪风淡淡道:“朕刚才下旨,官员家属若有铺张浪费的行为,谏官可以弹劾。包括朕在内。”
“皇后吃不完,朕明天上朝就要带头做检查。”
沈清然小声道:“只剩半碗鸡蛋羹了,我相信你不会定这么严苛的规定。”
浪费等级自然有明确规定,半碗鸡蛋羹算不上什么,薛匪风夸一本正经地威胁:“你这一碗鸡蛋羹,用了十几只鲍鱼熬出的汁,还有其他的珍贵大补药材,半碗相当于别人一桌。”
沈清然大吃一惊,“你不能帮我吃吗?”
“我有自己的那份,帮不了你。”
沈清然挣扎:“今天别让人知道就好了。”
薛匪风指了指不显眼的起居舍人,“已经知道了。”
沈清然只好吃完一整碗。
薛匪风见过沈清然的食量,哪怕再加小半碗,都不足以撑到他。
就是懒得吃。
沈清然吃完和薛匪风商量:“以后我的膳食,分量减少一半,不够了再加。”
薛匪风挑眉:“不行,帝后膳食沿用御膳房传统份例,朕也没办法更改。”
沈清然愤愤卷上被子,骗鬼呢,你一个皇帝这点权限都没有。
什么不能浪费粮食,就是故意针对他,平时也没见什么起居舍人,吃饭的时候冒出来,陛下他故意叫个证人看着!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让薛匪风三天两头做检讨。
还能离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