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府内尚且宁静, 老恭亲王和王妃早先便去了别庄养身体, 男主人去上朝还没回来,皇后派的太监先来了。
门房开了门问是谁?
小路子捏着指尖, 身后跟着提饭食盒子的太监, 一派势头。
“皇后娘娘派杂家来看看贵府二公子, 请问恭亲王府二公子褚远可在?”
那门房僵硬了一瞬,连忙将人领进门来, 使了眼色让人去请世子夫人来主事。
点头哈腰道:“奴才见过公公, 路公公有所不知,二少爷他犯了错惹了皇后娘娘生气, 世子和夫人昨日一气之下令他在家反省两日, 这会儿怕是不方便见人。”
小路子甩了甩拂尘, 笑起来嗓音尖细,“不方便?杂家正要宣读娘娘旨意,娘娘思及小公子年岁尚小,尚不知事,多有怜惜,今日一早还特意命杂家赐来御膳给褚远小公子。”
“娘娘点名了要小公子进宫去。”
那门房听得这一句,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话说到这里, 人已进前院。
小路子等人都是些宫里出来的太监, 倒不必避讳什么,一名华衣素锦夫人在嬷嬷搀扶下缓缓走来,远远就叫身边丫头去奉上上好的茶来招待公公。
小路子坐下缓两口气儿,淡淡喝了口茶, 说道:“世子夫人,皇后娘娘特命奴才赐御膳给褚远小公子,并接小公子进宫上学。”
妇人一怔,说昨日不是说好了不合规矩才劝回家来,又要送宫里去?
小路子道:“您有所不知,当日情况实在过于凶险严重,奴才额头上都肿了大块儿,您瞧,这还有印子呢!小公子连续两次犯下大过错,这才使得娘娘一时间难以消气,可这才一晚上,这不,娘娘又想到小公子毕竟年纪小,圣人都言孰能无过,往日好好教导便是,今儿早早就命奴才出宫了。”
世子夫人蹙着眉头,帕子捏在手里,突然想起什么,对身边的嬷嬷问道:“远儿呢?”
嬷嬷低下头,“夫人,二哥儿他被世子罚跪佛堂呢,这事儿昨日刚跟您说。”
她眼神惊讶,“这是何时的事儿?昨日远儿一日没吃饭,可有使人去给他送饭?”
“回夫人,世子不许人送,您又没发话,底下的人哪里敢自作主张?”
小路子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道这哪里像个慈母,自家孩子一晚上没吃饭,没出现在她面前,也没多问几句,可见是个不关心的。
他站了起来,一甩浮沉,说:“走吧,带杂家去小佛堂将小世子领出来,这御膳再放着就放凉了。”
佛堂里。
小小的男童蜷缩在地,紧闭的房门忽然推开,刺眼的光芒洒落在他身上。
男童手指微微颤动,小路子瞪了下眼睛,哎呦一声冲了进来。
谴责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昨儿个还好好地出宫,被你们给折腾成啥样了?奴才看了都心疼。”
他索性将拂尘递给旁边的小太监跟班,自己上手将小孩抱了起来。
小孩双眼紧闭,像是昏迷又似是沉睡。
世子夫人走得慢,刚刚走到门口,便见那皇后跟前的公公抱着她二哥儿出来。
她连忙快步迎上来,伸了手要摸孩子的脸,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安公公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世子夫人,您看小公子这都发烧了,不如奴才给他送进宫去,有太医在,会没事儿的。”
“御膳也甭吃了,都带走。”
世子夫人眼眶红红,捏着帕子,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是无话可说。
这公公说得在理,这会儿跟着马车进宫比进宫请太医要快些,昨日是她这个当娘的疏忽,可这能怪?要不是这孩子调皮她能丢那么大一脸儿,还叫老爷训了一顿?
马车哒哒哒跑得飞快,一路往宫里疾行。
路公公伸手摸了摸小孩额头,没好气儿道:“都出来了,还不醒来?”
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男童睁开眼睛,瘦瘦的下巴抬得高高的。
硬是撅着嘴没说话儿。
小路子挥了手叫小太监把膳食摆上车厢里的桌案上,指着几道精致清口的小食道:“娘娘早料到你回府该是不好过,一早就叫奴才送饭来,还说让你回去继续上学。”
“吃吧,趁热吃。”
小孩儿抿紧了嘴巴,半晌伸了手接了碗筷,低头吸噜起来。
“好吃吧?这些可都是娘娘的早膳里克扣下来的,否则这么一大早的,哪有这么多好吃的。娘娘昨日被您气坏了,您回去好好道个歉,在学堂里得守着学堂的规矩,您瞧哪个大人上朝敢喧哗打闹的?这理儿到哪儿都一样。”
小路子是个话痨,爱碎碎念,平时没他发挥的余地,这会儿没忍住说了个爽。
小孩沉默吃着饭,任由那些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他依然固执道:“我没错。”
“打架没错那还有什么是错的?”
小路子略微好笑,在边上伺候了小孩用膳,这一顿饭吃完,刚好进了宫门。
聂珑上午没课,就在寝宫里躺着,满脑子昨晚那个梦。
一会儿想着小路子去接人会不会晚了,一会儿又想,那崽子长大后的样子,简直没法儿想象,少年一杆长枪,在战场上随意挥动,便要了一条人命,献血喷在他脸上,他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神毫无波动。
许是闲着没事便容易多想,越想,那个梦就越清晰,以至于小路子领了人到她面前,聂珑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面对小崽子无波的眼神,聂珑强行将那个染血少年的形象从脑海里挥去,用眼前这个瘦弱团子来代替。
宫人搬来了小凳子,让小崽子坐下,就在聂珑躺椅边上。
聂珑道:“去请太医来,给小公子看看。”
小孩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眼睛里含了血丝。
身边宫人都退下去了,聂珑坐在躺椅上,俯身手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巴,与小孩对视。
“褚远,你想不想在宫里上学?”
小孩不说话,抿着嘴看人。
聂珑倒也不需要他开口,以这孩子骄傲跋扈的性格没说话就代表想了,她继续问:“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惹事打架,欺负旁人?”
也不说话。
“以后想不想当个大将军,把所有进犯的敌人都打倒,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小孩眼睛亮了亮,片刻又归于平静。
聂珑了然眼里含了真切的笑意,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小孩的鼻子,略带亲昵道:“本宫表兄唐邵唐将军你可知道?”
小孩仰头看她,眼睛带了几分不自觉的憧憬向往,嗓音稚嫩沙哑:“知道。”
聂珑诱哄道:“你若在学堂里乖乖听我话,不惹事不欺压人不打架,规规矩矩读书,一年之内将扣掉的积分全部涨回来,本宫就将你介绍给唐邵将军,求他收你为徒,教你带兵打仗,你觉得可行?”
聂珑没错过小孩眼里一闪而过的兴奋和嘴角的翘起,她伸出拳头,眼神示意。
过了两息,小孩犹豫后,将小拳头也伸了出来,与她碰了碰。
“那就说定了,褚远是个小男子汉,可不能食言哦!”
小孩顺着她的话说,“男子汉……不食言。”
等褚稷来了,一大一小已经达成了约定。
褚稷探究地看了几眼那熊孩子,不明白宝儿是想干什么,这孩子除了熊还有什么特别的?
学堂里有一堂课是户外写生。
这一堂课聂珑教小崽子们画画,可宫里的景致说来说去就那些,看久了没个意趣。
听说这届的茶画会又开始了,聂珑去找褚稷申请了,说想出宫,想带小崽子们出宫见识见识。
正好这个茶画会是朝廷主办的那场,安保自是不必说,人员也有限制,褚稷安排好了才答应下来。
聂珑水眸微亮,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拍马屁道:“谢谢皇上,您英明神武,盖世无双!”
当天把这消息公布了,小团子们可高兴了,各个手舞足蹈,别看他们出身尊贵可实际上见过的场面也不多,民间那些个地方向来也少去,更有因为年纪小出门从来都在马车里,就没在外面的地儿落过脚的。
小团子们一高兴,有了盼头,上课就格外认真,课堂上的测验,两个先生说成绩都还不错,都很聪明,就是个别跟不上来的,那也是天赋问题。
聂琥学习这些天赋就差些,他大哥聂珏是个状元之才,偏偏他走偏门,手工课的积分遥遥领先,文化课却跟不大上来。
这回文化课第一名依然是俊秀团子褚文煊,小男主在这方面从来不让人操心,优秀得发光。
几个团子围坐在一起,啃着手指头,边上放着一堆刚批完分数的测试卷,暗戳戳对着褚文煊的身后嫉妒。
“又叫他领先十分了!”
“先生是不是又夸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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