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这么躲着她也不是个事啊。”
一翮又吐出一句来,司漠默了默,在心里想道,这也是,他总不能一直这么避而不见下去。
这么想着于是合上账本,抬头道:“想不想喝酒?去颜宿那里讨两杯酒喝如何?”
“你总算是开窍了。”
一翮当然不会反对,起身拍了拍司漠的肩膀赞道。
两人出了账房,往卿竹园而去。已是深夜,墨王府里四处幽暗看不到一个人影。这两个准备去扰人清梦的家伙经过前院时,大门处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
两人脚步停下,司漠疑惑的转头道:“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会有人来?”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翮想的可比他简单多了,说着已经抬脚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而去。司漠看了看他,皱了皱眉也跟了上去。
敲门声持续着响起,直到一翮拉来门栓打开大门,门外敲门的女子才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一翮打开大门看到门外的女子,微微瞪大了眼睛:“陇云,怎么会是你?”话落眼角余光看到陇云身后的两个女孩,惊讶道:“姑娘,你回来了?”
聂霜紫和采衣站在马车旁,见到竟然是一翮来开门也颇有些意外,随即目光扫了眼在一翮身后出现的司漠,点头笑了笑道:“一翮大人,司漠总管,不好意思,打扰到二位了。”
陇云暼了眼自看见她以后就僵住脚步站在门后不动的司漠,目光沉了沉,偏头对一翮道:“时辰不早了,先请姑娘进去。”
“哦,对对对,姑娘,快进来再说。”
一翮一拍脑门,连忙收起脸上的惊讶,推开大门让开身子让聂霜紫三人进来。
大门又重新缓缓关上,聂霜紫看了眼负责关门的一翮,又偏头望了望一左一右站的相隔甚远的陇云和司漠,暗自挑了下眉。
“舟车劳顿,我便先回房了。陇云你也不必跟过来侍候了,回房休息吧。”
收回目光,聂霜紫轻声说了一句,便和采衣径自回房了,留下三个心思各异的人。
一翮关好门走过来,看着陇云疑惑道:“你们怎么会赶在这个时辰回来?”
陇云却不搭理他,只是看着司漠语气轻淡道:“你倒是舍得出来见我了。”
司漠苦笑了笑,目光看着两人之间隔着的黑石砌成的宽阔过道,模糊月光拉长彼此的影子,半晌才以平日里说话的温和语气道:“这个时辰了,想必赶路也挺辛苦,早些休息吧。”
陇云轻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不劳费心后就转身回房了。
一翮看着这别扭的两人,浓眉纠结成一团,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身心俱疲,聂霜紫回房之后泡了个热水澡,已经乏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支撑着自己爬到了书桌前。
“小姐,怎么还不休息?”
采衣给她收拾洗漱用品,抬头见她坐到书桌后问道。
聂霜紫打了个呵欠,无精打采道:“我给战大哥写封信,明日你帮我送去战府。你收拾完了就先休息吧,不必管我了。”
去了明素茶庄一趟,害天素居损失了一笔不大不小的生意,怎么也是要给战云枫一个交代的,再者李婉清的事还需要劳烦战云枫善一下后才行。
话说回来,貌似战大哥觊觎她玲珑糕坊的食谱已久了……
云晖院,苏垣坐在荷塘边的亭子里,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放在一片朦胧的荷塘里,眸中的光芒明灭不定:“你说,西凌派了杀手来杀本王?”
亭外站着的黑衣男子面容隐在斗篷帽子下,低沉的答道:“是,西凌皇室除了派出死士,还大费周章的雇佣了北启境内的杀手,意在刺杀和取回王爷当年在西凌密室盗走的龙决卷轴。经属下查探,被雇佣的是血机门里的杀手。”
“血机门?”苏垣淡淡挑眉,抬起右手露出掩在袖袍下的半截手臂,借着天上微弱月色可依稀看到其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嘴角勾起一抹轻淡的讽笑道:“倒是老对手呢。”
那冷到极致的笑容转瞬即逝,苏垣放下手淡漠的问:“有几个人?”
“九个,血机门里排行前九的杀手。”
苏垣淡道:“本王知道了,还有呢?”
身穿黑衣斗篷的男子动了动,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包道:“这是宋大夫新研制的伤药,锦戈姑娘托属下带回来的。”
苏垣站起来,踱步到他面前接过药。如墨的眸光锁着药看了半晌,才道:“可以了,你退下吧。”
黑衣男子似乎抬了下头,低沉不带情感的声音里首次带上了一丝关心:“主子,你的伤……”
苏垣淡淡打断他的话:“千厉,你一向不是个多嘴的人。”
黑衣男子沉默,寂静持续了一会儿才听他又道:“属下告退。”
……
聂霜紫没料到自己写封信写着写着写到了天亮,直到清晨采衣过来把她摇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趴在书桌上就这样睡了一夜。
迷迷糊糊的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换来采衣皱着眉头不休的念叨:“小姐,奴婢就知道不盯着你就不行,怎么能趴在桌子上就睡了一夜呢?着凉了怎么办?”
嘴里说着把她扶起来,扶到床上道:“现在天色还早,你再休息会,奴婢去让庖大叔给你煮碗姜汤去寒。”
聂霜紫睡眼惺忪的瞄了眼大开的窗户,见天气的确还早,索性就听话的钻进被窝里,对采衣嘟囔了一句姜汤要加糖就又睡了过去。
而此时,墨王府门前迎来了一顶华美非常香风徐徐的车架。
车架在墨王府大门前停下,静祁郡主在侍婢的搀扶下下了车架,一袭粉紫宫装高贵婉约,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墨王府守卫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上前两步下跪行礼:“参见郡主。”
“免礼吧。”静祁郡主抬了下手,微微一笑问道:“你家王爷可在府中?”
两位侍卫站起身,其中一个抱拳回道:“回郡主,王爷入宫尚未回府。”
静祁郡主点点头:“那好,我进去等他。”
话毕抬脚就要往里走,却被两个侍卫伸手拦下了。静祁郡主微微皱眉,偏头暼了两人一眼。
两位侍卫低头,恭敬道:“还请郡主稍等,待小人去通报总管一声。”
“大胆!”静祁郡主的两个贴身婢女走上前来,指着侍卫道:“我家郡主是什么身份?来探访王爷还得经过他一个管家的允许?”
“此乃王府规定,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小人。”
两个侍卫不为所动,虽然还是恭敬的语气,但拦在门前的身体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另外一个看起来精明些的婢女威胁轻喝道:“你们知道我家郡主跟王爷是什么关系吗?敢拦着我们,就不怕待王爷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摘了你们的脑袋么?”
“此乃小人职责。王爷有命,除非是王爷吩咐过不必通传的特例之人外,其余人等未经通传不得擅入王府。”
而据他们所知道的,如今凤城之中唯一一个不必通传便能来去自如的女子是现如今住在王府里的聂三小姐,不是眼前的静祁郡主。
“你……”
静祁郡主抬手止住欲要再次发飙的两个婢女,冲两侍卫露出一抹大方得体的笑容来:“新来的下人不懂事,冒犯了。那就有劳两位替本郡主通传一下了。”
“郡主稍候。”
看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个转身跑进墨王府里通报,另一个则退回自己的岗位,静祁郡主渐渐收了笑容。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墨王府里这些软硬不吃的侍卫,不通情理也没有眼力。
可这些人是垣哥哥一手培训出来的,她也奈何不得。若有一日,她嫁入墨王府后,看谁还敢对她这般无礼?
可他们会如此,也都是因为垣哥哥。因为那个男人不把自己当作自己人,这些侍卫也才会不把她当主子……
静祁郡主轻叹了口气,抬头时墨王府的管家司漠已经在侍卫的带领下往大门而来。
司漠走出大门,对着静祁郡主行礼道:“草民参见郡主。”
“总管不用多礼。”静祁郡主温和一笑,询问道:“如今可方便我进去了?”
司漠微微一笑谦和道:“怠慢郡主了,郡主里面请。”
往客房而去的路上,静祁郡主停住脚步道:“司漠总管,我想去厨房一趟。”
司漠一愣,转过头来看着她。
聂霜紫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只依稀能从纱帐里看到从窗外漏进屋里的些许阳光。
“采衣?”
聂霜紫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怎么感觉睡一觉反而更迷糊了呢?
起身掀开帘子,眯着眼睛再唤了采衣一声,才听见她在门外的应答声。
不一会儿,采衣拿着洗漱的铜盆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起来靠坐在床头,忙快步走近将铜盆搁下。
“现在什么时辰了?”
聂霜紫下床洗了把脸,接过采衣递过来的脸帕擦了擦脸随意问道。
“申时过半了。”
“这么晚了?我岂不是睡了一天?采衣,你怎么不叫我?”聂霜紫搁下帕子,转身去衣柜里翻衣服又道:“王爷呢?没传膳吗?”
采衣跟在她后头,闻言答道:“王爷入宫一天了都没回来。奴婢也是看小姐睡的香,左右也没什么事就没打扰你。”
聂霜紫蹙了蹙眉头,王爷入宫一天了没回来?
“小姐,静祁郡主来了。”
采衣见自家小姐埋头在衣柜里,秀眉纠结了会儿还是老实的道。
聂霜紫刚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裳转过身来就闻听此言,一下愣神,手里的衣裳掉落下地。
“呀,小姐!”
采衣惊呼一声去捡衣裳,聂霜紫却猛的一脚踩上去,视如无物的抓着采衣的肩追问道:“静祁郡主来了,她在哪?”
“厨,厨房,庖大叔的厨房里。”
采衣惊疑不定的回答道,说着又指了指两人脚下呐呐道:“小,小姐,衣服……”
聂霜紫怔了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