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最难熬。
顾清在醉香楼里来回踱步,焦急无比,月牙也跟在一边干着急。卫采坐在一旁闷声不吭气,他们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了,可慕容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些虎背熊腰的大汉会出什么歪招数对付他。
眼前来来晃晃的身影惹怒了卫采,他一拍桌子,生气道:“你能不能坐下来消停会儿?”
“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讲话的吗?小清姐还不是一样担心,一样着急?”月牙护着顾清,卫采只说了一句话,就被顶的他无话可说。
“要不是因为你,公子他会挺身而出吗?今天大年初一,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吃不到巷尾糖铺卖的糖人儿吗?都是你!”卫采愤愤不已,鼓起双腮,说话的样子极其认真。
听前半部分时,顾清心有愧疚,也觉得是自己惹了事,不过后半部分就有点不对味了,敢情他这么气,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没吃成糖人儿啊。
卫采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爽,索性站起来,甩甩手就往外面冲,顾清一把拉住他问:“你干什么?”
“当然是去救我家公子!我可不像某些人忍心丢下他。”
话里明明说的是顾清,她不由得好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那好,既然你要去,我陪你去。”顾清说。
月牙忙道:“小清姐我也要跟着你。”
卫采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道:“我好不容易带你俩脱身,现在还想着往回跑?吃多了撑的啊。”
啧啧,小屁孩说话没礼数。
“不是你说我狠心丢下你家公子的吗?”顾清故意与他计较,就是想要看看他有何反应。卫采两眼一瞪,好像论起口舌功夫来,他的确比不过她。
好男不跟女斗。
卫采安慰自己。
顾清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打心底里,比谁都还着急,但她不精通武艺,在现场也帮不上什么忙。此刻卫采吆喝着要去找慕容,她肯定也想要跟去看看的。
谁料卫采又不愿意了。
那当然,他总不能带着俩人再回去吧?万一到时候公子无力与刀疤男抗衡,他们回去不就是送死吗?要是把她们俩留在这的话,也不放心呐。
思来想去,觉得怎样都不划算。卫采无奈,干脆又坐下,静静等候慕容归来。
等到慕容回来已经是申时,顾清率先发现他,见他拾阶而上,眉目间皆是云淡风轻,雪白的袍子仍洁净无比,未沾染任何污迹。
“你没事吧?”顾清跑着上前,焦急问道,还左右看了看慕容,确定他是否完好无伤。
卫采和月牙闻声而来。
慕容淡淡一笑:“无事。”
“公子,你有伤到哪儿了?他们人呢?”卫采问。
慕容一顿,从顾清身前走过,“都解决好了。我想歇息会。卫采,送阿清回府吧。”
卫采面露为难,不相信他的话:“公子你果真无事?”
顾清也怀疑,即使慕容的武功再高强,面对四五个大汉还是不能顾及周全,他真的毫发无损么?前一秒,他从身旁走过,空中隐约飘来一股香味,顾清垂眸,那是女子用的胭脂香。
又见他有些微微弯曲的背,更是不语。
“公子,可否要叫个大夫看一看?万一是内伤……”卫采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慕容沉了脸,“卫采,今日你再三不愿听我的命令,回府领罚。”
卫采没多意外,也不惊讶,仿佛受罚是常有的事,小声咕哝了句:“是,我这就送她们回去。”
慕容微微发怒,理由却是卫采不听吩咐?
顾清顿惑,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了。往日里见他总是不苟言笑,可真正认识后,才发现他也是会笑的,只是不曾开心笑过,每一次弯唇,都像是在敷衍,眼睛只里一片平静。
“顾清谢过丞相救命之恩,望来日再报。”她开口道,也不留恋,与卫采一同离去。
临了,回头望一眼,见他也盯着自己。
这一次,顾清的眼里没有惊慌羞涩,随和一眼,转过就是。
红衣如血,染红了所有目光所及之处,直至模糊到看不清楚。
后背还能感觉到斧头砍伤的痕迹,稍微动一下就撕裂的无比疼痛。
那些流氓的确是都已经解决,可还是让为首的刀疤男逃掉了,慕容暗自握紧拳头,他伤他脸颊,砍他手臂,他亦以一斧头还之。
刀疤男身负重伤,如果后面没有突然出现的流苏,他根本不会逃掉。
想起流苏,身后的伤口还是她包扎的。
只是为何,她会在那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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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顾府的路上,几人都沉默不语,卫采走在前面垂着脑袋,看得出来心不在焉,情绪也很失落。月牙小声跟顾清讨论,询问要不要上前去安慰他。
顾清可还没有发现自己有一项逗小孩的技能,摆摆手,没准他生闷气呢,自己触到怒火可就不好了。
大家等了他那么久,整整一天都在提心吊胆中,没想到他一回来就把大家都遣散了。见到他平安无事就好,顾清无所谓,就是有点替卫采抱不平。
离顾府还有些路程,顾清跟上卫采的脚步,拍了拍他肩头,果然,他正在气头上,谁也没搭理。
“给我讲讲丞相他,是个怎样的人吧?”她问。
突然很好奇他内心里住着怎样的人,无欲无求,就连当初当众示爱流苏,也是一种淡淡的态度。
卫采一顿,仔细想想,是个怎样的人?他还真不知道。虽说跟公子一起生活那么久,除了生活上的点滴小事以外,关于脾性方面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是公子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示出来。
“……公子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想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等于白问吗?
“自我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公子,他待我如同亲弟弟一样,有时又很严厉,特别是练武和习字的时候,所以我……有些怕他。”怕他失望,怕他觉得自己成不了气候。
“还有就是,公子对姐姐的态度,好像没有刚开始那么好了,两人若即若离。听姐姐说,公子一直都在找一个人,我们都不知道是谁,男的女的也不清楚,公子从不会与我们说起这些。”
卫采第一次说那么多话,也是第一次与不熟的人说这么多话,连姐姐流苏也没用过。
他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住嘴,看看顾清,又指指自己,“我我我……都说了什么?”
顾清咧嘴笑:“都是些夸你家公子的话。”
“真的吗?”
“是的,把你家公子都夸上天了,说的我都好生喜欢他。”
“那可不行,公子是我姐姐的。”卫采怕她说的是真话,马上伸出双手拦住她不让她走。
顾清掩嘴一笑,摆摆手:“逗你玩呢,我才不会跟你姐姐抢呢。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个小帮手帮你姐姐守关吗?”
“那倒是。”
卫采想想,也觉得是个理儿。
见顾清果真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他有些疑惑,难道她真的不爱慕公子?那怎么还想方设法接近他们?
“到顾府了。”月牙道。
卫采抬眼,顾府两个字端端正正印在牌匾上。得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终于可以去买糖人儿了不过首要任务还是先回去看看公子。
“我们先进去了。”顾清说着,一面朝阶梯上走去,忽又喊住卫采道:“小孩童,下次见面,可不要那么凶巴巴的。好歹我也是女子,你总要学会怜香惜玉,以后才能讨着漂亮媳妇哟。”
和平不过三秒。
听见小孩童三个字,卫采气的七窍快要冒烟,啊啊啊,他有名字有名字啊!
“卫采卫采卫采!我的名字叫卫采!”
他已经抓狂了。
卫采小小年纪,就已经武功高强,古诗文词没哪样不会,在同龄人里面,已经算是很成熟的人了,怎么在她口中,又变成了个小娃娃般?
“哈哈,卫采吗?好的,我记下了。”她大笑出声,声音爽朗,眉眼里都是对卫采的调侃,谁让他年纪最小呢?
接着朝他摆摆手,走进府里。
卫采对于这一幕记得特别清楚,不知是她的笑声太难忘记,还是她的红裳让人清晰,反正此景,成了他多年以后一个突然觉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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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过后,顾府宴请四方,不少贵胄子弟前来参加,都想要与这位御史大夫多多少少攀上点关系,比如说,成为顾府的夫婿。
顾清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她知道,玉娘肯定会在她面前嘀咕不停,让她去前堂看看有没合适的公子哥。恰逢正月里吉日较多,说不定哪天她就被莫名其妙嫁出去了。
想到这个事情,真是忧心啊。
月牙替她出法子:“小清姐,要不你装病吧?肯定能逃过这一次。”
“装病?我已经用来对付过陈家公子,父亲母亲过后也很生气,而且,同样的技俩再用一次就太傻了。”
“啊?那怎么办?”
顾清愁眉苦脸,躺在榻上,横也不是,卧也不是忽然一骨碌坐起来。不行,她一定得想个办法,最好能够终止母亲想要把她嫁出去的念头,那样一来,她就不会再有困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