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么久,终究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凤凰宫,这个见证了她光荣与落魄的地方,每踏在上面的一步,都让她心极为疼痛。
大殿前早已没了那炉鼎,可场景却历历在目不敢遗忘。
有宫女颤巍巍进来送来了洗漱的水,顾清随意一瞥顿时怒火中天,这是……小酥?
来人确是小酥,只不过,不是原来的小酥了,在她的脖子上,有极为明显的鞭痕,那陈旧的疤痕混着新痕,努目惊心。
“你脖子上的疤痕,是何人伤的?”
小酥立马胆战心惊:“回禀贵嫔娘娘,是奴婢没有将您看管住,鞭子是皇上赏的。”
她立马上前命令小酥抬起头来,新旧不一的疤痕更为刺目。
“皇上……还说,要是贵嫔您一日不回来,奴婢便每日都要受十个鞭子。”
整整十个鞭子!长而软细的鞭子是用刀都斩不断的,一鞭鞭打在她的身上,不知道有多疼?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想必是受够了惊吓吧。
顾清心上的愧疚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将小酥环在怀里,轻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小酥热泪盈眶,心里受过的苦痛想要诉说,此刻竟说不出来一个字。
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凤凰宫自她走后宫女和公公们就遣散了许多,只有一个小酥守在此处。
天亮的时候,连城来了,他满眼都是血丝,就连轮廓都憔悴了不少。
设计圈套让无禹往里跳,不过是想要逼迫顾清回来而已,可真当那样做了,一想起顾清仇恨的面容,心里却不好受。
来凤凰宫之前,他在乾坤殿静坐了一夜,听到赵公公禀告的时候,他恨不得飞奔到凤凰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然后说一句:“我想你了。”
可连城也知道,在顾清面前,即便他放下了所有的面子和尊严,如今也换不来一句原谅了。
赵公公曾对他说:“皇上,要不就将皇子的事情告诉婉贵嫔吧?也好让她安心。”
连城当然想如此,他日夜都想着要怎样将误会解释开来,可如今的境况不一样,若是换做从前他孤身一人,或许还不以为意,现在有了软肋,要如何才能做到不管不顾?
心底里反复幻想过与她相见的场景,现如今,总算实现了。
连城掀开珠帘,正好看见小酥在给顾清梳妆,发间只有一支兰花簪子,就连耳环都换成了最简单的样式。
见到连城来此,小酥微微一吓,急急忙忙给顾清梳妆好后便退了下去。
见到他来此,顾清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只看着铜镜中简简单单的模糊的自己,不免有些伤感,在目前为止,她好像也就才二十出头。
连城饶到她的身后,拿起一缕青丝轻轻抚摸,嘴角噙着温柔,“许久未见,头发倒是长了不少。”
顾清对其见怪不怪了,她看着铜镜里的连城,突的笑了起来:“皇上好兴致,怎么不多去研究研究厌胜之术呢?”
她这话明显是有怨气,是怨恨麒儿的事情。
连城站在身后思虑许久,才拉了凳子坐在她身边,凝视着她的侧脸仔细说道:“清儿,你若是信我,麒儿便还在人世。你若是恨我,就当那日的事情全是真的。”
顾清诧异,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连城,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说道:“莫非那日我见到的婴孩是假的不成?你休要再骗我了!你知道什么是罪过吗?就是当你亲眼看着麒儿被扔下炉鼎的那一刻,你已经犯了滔天大罪,上天不会放过你的,报应都还在后头呢。”
空气中稍稍一顿,连城知道她会疏远自己,会怒吼自己,可没想到竟然这样咒他?
心里一沉,某个地方隐约疼了起来,他顾不得一直在反抗的顾清,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俯在她耳畔呵着气说:“清儿,你要信我。我是断断不会伤你心的,麒儿他……也还好好活着,只是暂时不能与你见面了。”
在这刹那顾清浑身一颤,他是说麒儿没有死?麒儿还好好活在世上?可为什么,不让她见一见啊?
“你可曾骗我?”
“我何曾骗过你?”
心上忽然就镇定了许多,顾清轻轻将他推开,可以与他保持着距离,“好,这一次我姑且信你。不过,你要拿出证据,让我能足够信你。”
连城瞬间笑了,这还不容易,他急急命在外守候的赵公公进来,低语了一阵,一个时辰后,赵公公谨慎的从宫外进来,从袖间掏出一个小玩具,连城道:“你可还记得?麒儿的小玩意儿都是朕布置的,这个小木马,你有印象吗?”
顾清接过那小木马,眼神忽地蒙上了一层雨雾,光凭一个小木马是不能信服的,可在她心底里,竟是如此渴望这是真的。
“为何要欺瞒我?”
赵公公是见惯了皇上对自己的虐待,一瞬间憋不住话,就要将真相说出来:“贵嫔您不知,皇上他……”
“赵喜!放肆!”连城骤然呵斥,顾清也惊了,忙问:“赵公公要说什么?你还瞒着我什么事?”
“朕什么都没瞒。清儿,咱们一起用早膳吧。”他好似真的开心,连眉梢里都是笑意,顾清看了看赵公公心里疑虑更甚。
很久没有跟他一起用早膳了,顾清虽不似以前那样放松,但听了关于麒儿的事情,也不再拘谨了。
忽地想起了什么道:“我有个婢女还在宫外,现在先放任她去,毕竟要照顾我娘亲。”
她的娘亲就是前朝后宫的妃嫔,连城听到这里连眼睛都不曾眨过分毫,“就听清儿的。”
一顿早膳享用的时间稍稍久了些,顾清一直在思考流苏和慕容的事情,若是连城能放他们院里宫廷岂不是更好?
在这时,赵公公命人端了一盅药上来,顾清好奇:“这是做什么?”
“回贵嫔,这是皇上的药。”
顾清闻言立马蹙眉,她可没听说连城身上哪儿有疾的,怎么突然就要喝药了?连城怕她担心,细心答道:“是补药。”
眼睁睁看着他喝下,顾清总觉得哪里不对。
昨儿晚上她是被赵公公接回来的,一大早消息就散布了出去,说是散布,其实也就是给容贵嫔听的。果不其然,在听到顾清回来之后,她连早膳都没用想要去凤凰宫看个究竟。
可停下来一想,她如今回来也是自投罗网,一个前朝的余孽有什么好怕的?还不如煽动一些谣言蛊惑人心,逼迫皇上将其斩首!
反正已经死了一个连麒,她也不怕黄泉路上孤苦了。
“容贵嫔,咱们要去凤凰宫看看吗?”宫女问道。
容贵嫔嘴角一弯:“要去,为何不去?这婉贵嫔回宫可是大喜事啊!你去准备些珠宝首饰,另外也去告诉义父一声。”
“是,贵嫔娘娘。”
顾清还没有做好要招待客人的准备,容贵嫔就亲自来了,她身穿着今年最新样式的流觞裙,大摇大摆就走了进来。
“诶哟我说妹妹,怎么才回来啊?你可不知走的这段时间里,姐姐有好想你。”
过于的热情难免让人觉得不舒服,顾清见状也只是淡淡一笑,吩咐小酥伺候茶水。
容贵嫔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已然是将凤凰宫当成了她自己的家,说起来在宫里横行霸道有些日子了,若不是此次她回来,恐怕还会如此。
“姐姐最近气色很好。”顾清着实不知道该聊什么,尤其是在知道她一副李申私底下所做之事以后,便对容贵嫔更加提不起一丝好感。
容贵嫔一笑,让宫女将提着的盒子放在顾清面前,然后道:“妹妹许久未回来,殊不知宫里进了最新的珠宝首饰,说起来这些东西也还都是皇上赏给臣妾的,只是臣妾在宫里孤单的很,首饰实在是用不完。如今妹妹回来了,也好有个人说话不是?”
顾清闻言但笑不语,容贵嫔的来意很明显,她这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说着皇上对她如何如何的偏爱,可实际呢?
“在妹妹离宫的这段时间,宫里的变化也大了去了!先是顾皇后被废,宫里的妃嫔也都一一遣散出宫,然后是……”说到这里,容贵嫔故意一顿,看了看顾清的脸色似乎一副很难开口的样子。
“姐姐想说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我这凤凰宫,没个多嘴的。”
听到顾清这样说,容贵嫔才放心道:“皇上中毒了,你可知道?这毒不知是何人下的,据太医说,少则也有半年的下药时间了。臣妾看着皇上日渐消瘦,真是心疼无比。”
下毒?宫里如此戒备森严怎么会被人下毒?
顾清不敢完全相信她的话,可一想容贵嫔饶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
而后三言两语又说了顾皇后的事情,容贵嫔却始终对她是前朝之人的身份闭口不谈,越是如此,顾清越看不透她。
等到容贵嫔离去后,小酥才道:“也难怪,最近皇上喝药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
宫里人手众多,要是潜入宫廷下毒也并非是一般歹徒,这事,她得调查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