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回去吧。锦雀,好好照看贵嫔,朕不会再来了。”免得她再看见自己伤肝动怒,连城本意并非如此,就连赵公公看在眼里都着实心疼,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锦雀虽对皇上不满,可她哪里敢指责皇上啊?而且她也不笨,白日里明里暗里的,皇上对婉贵嫔是一点儿也没藏着掖着,可今日小皇子一事确实太过严重,好歹,那也是贵嫔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看着顾清虚弱无力的昏睡在床上,好不容易熬过了月子的虚弱身子,现在又得尽心养着了,就怕的是,以后别留下什么病根子才好。
殿外的守卫们也都疑虑撤了,凤凰宫内增添了十几个宫女们进来伺候,锦雀看着满殿的宫女们,只一个劲儿的叹气,“待会,我会把你们没人的职责告诉你们,那么从今以后,便在自己的职位上好好干着。婉贵嫔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能不在贵嫔面前心烦尽量就避开些,听明白了吗?”
“奴婢遵命!”
锦雀问左手边的一个宫女:“太医的药呢?可曾有吩咐御膳房熬制?那药得小心看管,切不可让其他宫的人靠近动了什么手脚,听明白了吗?”
那宫女连连道是,丝毫不敢怠慢,脚步从快跑去御膳房仔细跟着。
在昏睡的第二天后,顾清终于醒了。醒来的第一眼看见了锦雀关切的眼神,她不敢问话,生怕触到了顾清的某一根神经,然后情绪就轰然崩塌。
这世间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从头到尾,她甚至都不知道麒儿为何会被当作一个祭祀品扔进炉鼎,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无人提起,那女鬼的来去也都模模糊糊。
她知道,这一切是容贵嫔搞的鬼,可单凭容贵嫔一个人,哪里会想到这些法子?
宫里谁人跟她是敌是友她清清楚楚,可她不愿意去怀疑顾宁,那么多年的姐妹情谊怎么能够说没就没了?
想着想着竟又重新闭上眼睛,锦雀一下子慌了,她从眼神里已经看出顾清的求生欲并不强烈,也还记得顾清昏睡前对皇上说的话,她真怕顾清想不开。
“贵嫔贵嫔,你别睡啊,你睁开眼看看奴婢……”锦雀瞬间控制不住,哭腔马上就来。
顾清紧闭的眼睛里溢出一滴眼泪,它顺着眼角一点点蜿蜒而下,然后轻轻的,落在了枕头上。
“仔细想想,本宫跟麒儿睡在一起的次数,好像也就那么一次。”
是一股股心痛交杂在一起,让顾清浑身从皮肉到血液里都泛着生疼,她一闭上眼就看得见麒儿的笑容,一睁开眼却想起连城的无情。
“贵嫔你不用多想,事情都过去了,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奴婢去将药膳给你端来,多少吃一点,好吗?”那么长时间的服侍早已让她将顾清当作亲姐妹一般,顾清的好她没有哪一点不记得,所以当外界的一些流言蜚语涌上来的时候,她才会那样护主。
顾清闭着眼点了点头,脑海里却止不住闪过麒儿被扔进炉鼎的场景,她的胃里一阵倒腾,终是起身趴在床边重重的呕了几声,似要将心窝子都一块呕出来。
“贵嫔慢点。”边上一个脸生的宫女跑上前轻轻敲着她的背。待顾清呕的差不多了,她毫无力气趴在床边,问那宫女:“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本宫怎么没有见过你?”
“回贵嫔,奴婢是皇上昨日吩咐来伺候贵嫔的新宫女,奴婢叫小酥,今年刚进宫的。”
刚进宫来的啊,怪不得看起来那样稚嫩,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是城里的景致好看?还是宫里的景致好看?”顾清瞬时想起了顾府里的风景,虽然说她和娘亲居住的那间小院稍微逊色了些,但好歹也是个藏身之所,累了哭了倦了,都还有人疼,哪里像她现在?
小酥也是童言无忌,仔细回答道:“这两者要是作比较的话,奴婢觉得,各有千秋。只不过,城里是潇洒自由的美,就像今儿个,奴婢可以去东市逛逛,也可以去西市瞧瞧转转。宫里嘛,是一种沉蕴的静止之美,在这宫里,只存在着美好的现在。”
她说的没错。要是宫里哪个花园的花不好看了,立马有内务府的公公们吩咐来置办新的花朵,要是有哪个宫殿因年久而丑了,又会有人来重新修建,要是哪个妃子变老了,立马就会打进冷宫或是偏殿终此一生。
在皇宫里,呈现出来的,永远都是她精致的美好的一面。可那些藏在阴暗里的人和事,又有谁知晓?
“贵嫔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给您按摩按摩?奴婢的父亲是个大夫,他教过奴婢怎样按摩才最舒服。”
顾清苦笑着摇头,不用了。她心里的伤疼,如何能按摩的好?
锦雀从御膳房端来了药膳,食用之前还有些不放心,特意用银针查看了一番。顾清见此举动讥讽道:“还怕什么?本宫连剜心之痛都能忍受的了,区区一碗毒药还喝不下吗?”
锦雀张嘴刚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将药膳递给了顾清安静站在一侧。
屋内阴暗的很,小酥要去将窗户打开,却被锦雀一个眼神拦截下来。她将小酥拉到一旁静悄悄道:“切记,凤凰宫内的窗子近些日期就不要打开了。贵嫔因小皇子一事心理受了重创,觉得一打开窗子就能听见小皇子的哭声,咱们得记着呢。”
小酥不由得头皮发麻,她来之前听说过凤凰宫的焚烧一事,可一想起扔下去的是小皇子,她就冷不防的打一个激灵。
只要是殿内没什么事,顾清都会将所有的宫女太监一并赶出去,她用最肮脏的话语咒骂着那些宫女和太监们,又好像意有所指,是在骂着别人。
每一个深沉的夜里都会让人胡思乱想,日子一晃就是一天,距离麒儿逝去已经有十天左右。在这十天里,每次夜深殿内都会留上一盏灯,然后锦雀将所有宫女们带出去。
而顾清,则会望着那盏灯,到子夜,到天明。
只有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今夜恰逢磅礴大雨,连夜吹刮的疾风似要将屋檐都掀开,树枝被风掠过哗哗作响。
顾清望着眼前的蜡烛一点点慢慢摇晃着,却始终都不能熄灭。就像她的心,在经历过一次巨大的击打后,还不能完全的坠落。
忽然,蜡烛明显的暗了一下。
有风自她身后一闪而过,等再次睁开眼时,对面已经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黑色的夜行衣,脸部都遮掩的非常严实,他的身形顾清认得出,没猜错的话,已经跟他见过两次面了。
“我在宫外晃悠了好几天,现在终于能确认你是在等我了。”
他一点儿也不客气,一点儿也不含蓄,来到这里像是进了自家门,东看看西看看,然后自顾的倒了杯水喝。
“我是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那日的纸条怪我给的太晚了。”
顾清的眸子一暗:“我不追究你是什么人,也不会问你的过去是什么。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那人嘴角玩味的笑了下,拿起茶杯在嘴边碰了碰,“帮什么?”
“我要出宫。”顾清猛地站起来,她双手撑在桌上,第一次出宫的信念那样强烈,她无法忍受在宫里待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你一个人?”
“还有我的侍女。”
黑衣人的眼神似在打量着什么,随后犀利的眼光直视顾清,“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会帮你?”
“因为慕青。”
没有想到她会说出慕青的名字来,黑衣人明显愣了愣,“你怎么会……”
“我不知道慕青跟你是什么关系,也不清楚你是她什么人。但是我确信你会帮助我,也能帮助我。”顾清早就知道,当慕青还在凤凰宫里住的时候,宫里经常会出现一抹黑影,开始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刺客。知道看见那黑影看着慕青满意的笑容以后,她笃定黑影与慕青有着什么关系。换另一种想法的话,不是他跟慕青有什么关系,而是……
“你跟她一样,一点儿也不笨。行,我可以帮你,但你要配合我。”
顾清蹙眉:“那个她是谁?”
黑衣人直接忽视掉她的问题,自顾自的思考起来,“我得到了一桩消息,容贵嫔会在三日后对你的那位堂姐有所动作,她的身份是皇后,到时候宫里闹腾起来肯定鸡飞狗跳。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带你们逃出去。”
“消息是哪里来的?”
黑衣人得意笑笑,尤为自豪:“我呢,这一身本事可不是白练的,只要轻功一飞潜伏在悬梁上,要什么消息得不到?要我说,还有你们那个皇上……”
“再提他就闭嘴!”
黑衣人挑挑眉,藏在黑布后的嘴角一扯,“啧啧,有性格。好,咱们就这样定了。哦对了,我叫无禹,你呢?”
“顾清。”
“好,你这个地方我也不好多待,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咱们就三日后的这个时辰再聚。”等最后一个字说完音还没消散的时候,无禹就已经呲的一声翻窗一跃而出,这时,殿外有人提着灯问:“贵嫔,你在跟谁说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