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怎么会知错犯错啊皇上……”
“既已身为后宫妃嫔之人,便生是皇室的人,死是皇室的鬼。皇上,您可千万要明察秋毫啊……”
一声又一声的哭诉请求尤其让人心疼,可此时的连城却视若无睹,或许说在他眼里,根本没有苏贵嫔的一丝一毫之地。
偌大的后宫滥竽充数的妃嫔并不少,在连城心中,没有几个人在他心里有重量。
唯独凤凰宫的那位,可真是让他心心念念到了极点。
“还愣着做什么?看戏是吗?”
连城蓦地开口,深沉黝黑的眼睛望着赵公公,无视地上依旧哭诉的苏贵嫔。
赵公公被忽然点名连忙应声,他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哭哭凄凄的场面,宫里人多口杂的,万一有谁在背后伸了黑爪,也不是没有一定啊。
可是,谁又能真正关心到苏贵嫔呢?宫里就是这样,一人犯了错,平日里甚为交好的姐妹们,恨不得赶紧撇清关系,哪里还会想到要来问候关心?
宫里的薄凉赵公公见了太多,只见他将拂尘一甩走到殿外朝长巷里的太监们吩咐:“皇上口谕,苏贵嫔言行有逆,此后罢黜贵嫔位,关押冷宫。”
一行太监们急急匆匆的赶进玉姿阁,皆面无表情,这样的场景他们也见得太多。
“皇上皇上您相信臣妾……”
苏贵嫔被太监们规规矩矩的驾着起来,正要准备离开玉姿阁的时候,她忽然厉声嘶叫起来:“皇上,臣妾冤枉啊!”
声音仿若传到了后宫每一个角落,可终究无人理会。
月下的长巷被树影投射下来的黑影照的硕长,短短的一截巷子怎么也走不到尽头,顾清正在赶往玉姿阁的路上,听到那样凄厉的一声惨叫,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不语。
苏贵嫔已经被制裁了吗?
顾清的眼眸微微下垂,她还以为,能够等到明天早上。她还想着,去玉姿阁问问情况缘由,事情的起因不是容贵嫔么?怎么罪名一下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私通之罪……
她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了。
“才人,还要往前去吗?”锦雀提着灯笼站在原地,她能看见顾清的表情,是很淡很淡的失望。
锦雀也深知苏贵嫔定是被人陷害,可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法子去拯救她。
顾清忽地抬头,目光直视向前方,在路的另一头,站着那个人。
明黄的龙袍在月光下颜色更为深邃,高大挺拔的身形将整条巷子都拦住了。
他也在望着她。
锦雀惊呼:“才人,是皇上!”
顾清的眼眸微微颤动,原来是他去了玉姿阁。
继而脚步慢慢朝前扭动,顾清能感觉到拳头在袖中紧握。
那人没动,只是静静看着顾清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臣妾,参见皇上。”
这一声臣妾,像是终于说出了压抑许久的屈服感。顾清背脊挺直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
按道理说,妃嫔与皇上碰面无需行这样的大礼,可顾才人……
赵公公正纳闷着,这时顾清的声音缓缓道:“臣妾深夜未归宿,扰乱了皇上夜行,还请皇上责罚。”
言语之中甚是冰冷慎重,而她的面容,也平淡无奇。
“顾才人您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他正要去凤凰宫……”
“想要责罚?”
赵公公原本起了个好心帮顾清说话,可在场两人并没有领情。随着连城冷冷开口的几个字,场面一下子冰冷到极点。
巷子里很静,静的能听到隔着墙的另一端夜巡军的脚步声,又似乎还能听到苏贵嫔在冷宫的惨叫声。
许是假的,冷宫离这里,不知道隔了多少座宫殿。
“臣妾并不是想要责罚,而是犯了错,按照宫规,难道不应该责罚吗?”她已经胆子大到敢跟连城反问着说话了。
这一点真是让连城又爱又恨。
不知何时起,他总是会回忆起当日初临顾府,那个站在屏风后面说笑的活泼女子,那时的她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姑且说说,要如何责罚?”似乎就这么打算一直耗下去,连城满足她的心愿不再去跟她理论。
反正,无论他冷脸说多少狠话,她都置之不理。
“扰乱皇上夜行不算是小罪,依臣妾看,不如……就将臣妾打入冷宫吧?”
“荒唐!”
赵公公也后怕的思考着这句话,心里还骂顾清傻:怎么在皇上面前这样说话?
小心翼翼瞧了连城一眼,他微抿的唇一直在隐忍自己的怒气,正如他藏在袖中蠢蠢欲动的双手,正是想要将她的嘴巴堵住!
“可臣妾觉得并不荒唐。”
连城想,他这一辈子的耐烦心尽数都用在了这个女子身上,偏偏她不知珍惜!
“好!”空气中静了一两秒,连城打算成全她,可也不打算将她关入冷宫,“即日起,顾才人禁足在凤凰宫,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能探视!”
这是一个他自以为很重的惩罚,对于顾清来说。
可连城忘了,在这之前,他不知给顾清说过多少次禁足的字眼。
顾清嘴角一弯,内心有一丝嘲讽,她很想说的是,难道皇上除了禁足就没有能责罚臣妾的法子了吗?
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她也不会傻到给自己不留后路。
“谢皇上。”
短短的三个字,出自她口,听进连城的耳朵,却是带了一丝嘲讽。
是在嘲讽他,为了什么?深更半夜,她为何要来这条路?这条巷子直通向玉姿阁,她是想来问候苏贵嫔吗?
话既已说出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连城冷着脸直至看到她转身离去,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赵公公无声叹息,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明明皇上兴高采烈要去凤凰宫见一面顾才人的,谁知道顾才人会在路上拦截说出这样一段不清不楚的话?
“她是在怨朕。”
“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光洒在了连城的眼里,他只用来看前方消失的身影。
“她认为,苏贵嫔是被陷害的,而朕,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她打进了冷宫。”
赵公公闻言眉头一皱,小声劝道:“皇上此举又没什么过错,只是顾才人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
明黄龙袍最终转身回头,他哪儿也不打算去了,还是留宿御书房才最好。
“朕就是要让她知道,在宫里,没有绝对的清白。”
长巷子的路上洒下了月亮的光辉,两行分别方向不一样的脚步,就像人生的指示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一夜过去,宫里美人注意到玉姿阁的变化,或许只会是在经过玉姿阁门前的时候,稍稍感慨一下。
而对于里面曾经住过的人,没有人会提起。
容华殿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内殿里,只见容贵嫔奋力摔倒的一桌子茶碗碎在地上。
“她当时果真这样说?”
声音愤愤不平。
跪在地上的一个小宫女哆哆嗦嗦着身子,小心的抬头看了眼容贵嫔,接着颤着声音点头:“是……是的,苏贵嫔亲口跟皇后娘娘说的……”
“那你们怎么不阻止她!”容贵嫔大吼道,她的事情被皇后知晓以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明面上的对手?
宫女道:“当时有皇后娘娘在,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去阻止她胡说八道?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皇后来容华殿问候本宫吗?!”
容贵嫔说的气极,抡起一巴掌就朝地上跪着的宫女甩去,清脆的巴掌声在内殿里清亮无比。
而那宫女,昨日还趾高气扬的作证说苏贵嫔私通,今日便在容贵嫔面前被一巴掌抡的站不起身子。
她捂着脸,眼泪几经快要落下时都被逼着咽了回去。
“贵嫔贵嫔,奴婢知错了……是奴婢的错……”
“简直恨铁不成钢!”
甩去的一巴掌算是暂时将容贵嫔的怒气给释放出来,可心头的忧虑却未解丝毫。那个小贱人死到临头都还状告她?皇后娘娘当她胡说八道的也就算了,若是真起了疑心,日后要如何交代这样一件麻烦事?
宫女跪在地上小声啜泣,声音扰的容贵嫔心头更加烦躁,一脚踹开宫女,还道:“给本宫滚出去,都滚出去!”
宫女吓坏了,先是一巴掌后又是一脚,她连声都不敢吱。此刻听到容贵嫔让她滚下去,感动的涕泗横流,一边往后爬也似的出了内殿。
容贵嫔一屁股坐下来,手上随意拿着一个青花瓷小杯思量,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不管皇后有没有将苏玉的话听进去,她都要亲自去宁兴宫打量一下情况。
掌握时局的消息,总比被蒙在鼓里好得多。
“来人,收拾东西,本宫要去宁兴宫。”
“是,贵嫔。”
————————————————
昨晚上一幕幕始终在眼前挥散不去,顾清清晨起来时头昏脑胀,还是锦雀拿着热毛巾敷了敷才感到有丝好转。
“才人,不是奴婢说您,您跟皇上较什么真啊?那苏贵嫔被查出来私通的罪名,摆明了是在挑衅皇上,他怎么能够纵容呢?”锦雀苦口婆心劝道。
顾清把玩着一支发钗,其实锦雀不说她也知道,只是……
有些事情不明不白的没有真相,这让她感到很不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