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回来啦?”贺娘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快洗手吃饭啦!”
阿奴放下手中的长|枪, 果真去水缸处舀了一些水,浇着洗。
忽然感觉到腰部一痒,他嘴角一翘, “是哪个小坏蛋?”
放在她腰间的小手非但没有松下去,反而更加大胆地抚摸他劲装上的皮甲。
“这么好奇?”阿奴一挑眉毛。
“嘻嘻。”
“这么好奇就让你摸个够!”阿奴一扣那只小手, 反手提起了身后女孩的腰带, 直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年阿奴十三岁,长得很高了, 长成了真正英俊少年的模样。
他可以单手抱起他的女孩,让她轻而易举地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她青色的小裙子飘扬,宛若大漠无忧无虑的清风与绿草。
阿奴长腿一迈,直接进了厅堂。
……
当贺娘子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她就见到阿奴把鸭子抱在怀里,鸭子正好奇地戳着他腹部的甲片。
而阿奴,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小鸭子, 那眼神, 好似整个世界就只有鸭子这么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贺娘子心里咯噔一声,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直觉这样的揣测怕是不好的。
“咳咳,鸭子,在做什么呢?”贺娘子明知故问。
明月辉转过身来, 俏生生地回答,“阿娘,哥哥立了功,拔了军衔,这新衣服的甲片可真好看。”
“不过是个百夫长,以后还得升呢!”贺娘子见鸭子眼中一派天真,眉眼舒展开来,朝她笑了笑。
“快点过来吃饭,”贺娘子催促道。
鸭子从阿奴身上跳了下来,直直跑到了贺氏面前,替她端了饭菜,又摆好了碗筷。
她没看到阿奴那表情,那看着她怅然若失、意犹未尽的表情,可贺氏看到了。
自那年阿奴被救出来开始,三人一起生活了两年了,
那时阿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鸭子也虚弱不堪,就算在病重,两人也相互依偎着,谁也离不开谁。
这便苦了贺娘子,足足照顾了两人三个月有余。
本来贺娘子宁死不肯郡守韩知救助,可阿奴与鸭子的伤,她一个也应付不过来。
一会儿生怕阿奴挺不过去了,一会儿又怕鸭子腰上会留下疤,以后不漂亮了,夫家会嫌弃的,没办法,她只好又一次低下头,让韩知把他俩接到自己府中修养。
郡守府果真比她那小窝强得多,两个人又是孩子,恢复得很快。
入籍的前一个晚上,韩知跑到阿奴房里,跟他商议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韩知为阿奴与鸭子入了籍,鸭子入了贺娘子贺家,说是贺娘子从老家抱来过继的孩子,大名叫贺揽月,小名就叫鸭子。
而阿奴,则跟着韩知入籍,说是韩知的远房侄子,姓沈,名南风。
贺娘子看不明白,明明是兄妹,为何韩知非要让他们异姓?
难道他没见他们这么好么……
于是当时贺娘子怒气冲冲地去找了韩知。
韩知只是很奇怪地瞧了她,“你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贺娘子从头至尾也没对韩知客气过。
韩知正在写字,他一身儒服,气质端正清雅,看上去和浑身市井装扮的贺娘子很不搭。他搁了笔,看向她,又是叹了一口气,“若是你明白,我们俩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虽然贺娘子依旧似懂非懂,乃至完全不懂,这并不妨碍她将阿奴与鸭子视若己出。
阿奴伤好后,韩知便替他在军营谋了个职位,特许他每日归家。
鸭子的腰部还是留下了一个疤痕,贺娘子心痛,韩知又替她找了一名曾经的御前画师,把鸭子腰间的疤痕修成了梅花的形状。
修疤痕很痛,可鸭子都忍着,还笑笑,说以后要演梅花烙了。
贺娘子不懂梅花烙是什么,她本来想鸭子多修整一会儿,可小姑娘闲不住,身体一好点便跑到包子铺帮忙。
小家伙不知从哪里来的鬼点子,改良了包子配方。
本来贺娘子的包子铺只有酱肉陷和鲜肉陷,小姑娘又给夹了素馅、豆馅和咸菜馅,还有放了豆沙的甜包子,吃一口,甜到了人心坎里。
韩知那个家伙见贺娘子不再排斥他了,便把贺家包子铺指定为兵府的唯一包子供应商。
有了兵府撑腰,贺娘子的包子铺越来越红火了。
更让贺娘子的人生改变的,是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
说到做到的她,带着小家伙去看大漠的雪、长河的月,走遍了幽州很多很多地方,甚至还偷偷去了北魏、龟兹等地方,买了好多当地的特产回来。
每次这样逛一大圈,一回家便看得到韩知站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脸气得苍白。
贺娘子背着满满一包袱的物拾,被他守株待兔逮个正着。
“你又带着孩子去哪里了?”韩知怒气冲冲地质问她。
“跟着胡人贩子去了他们大本营淘点东西而已,瞧你大惊小怪。”贺娘子捏着鸭子的手,满不在乎地嘟囔。
“大惊小怪?”韩知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一把拉住贺娘子的手,“若北魏与龟兹的人知晓了我俩的关系,把你与鸭子抓起来怎么办?”
说完,看了鸭子一眼。
谁知鸭子直勾勾地望着两个人牵起来的手,完全一副【我特么看了什么大宝贝】的神情。
韩知嘴角一勾。
下一刻,贺娘子毫不留情甩开了他的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韩知,话不能乱说!”
那时候,明月辉都别过了头,有些人迟钝是一辈子的,真的不在于岁数。
……
随着年头的增长,贺娘子越来越觉得,阿奴对鸭子,有些不同寻常。
就算再迟钝的人,成为了母亲,总是不一样的。
她深以为,要找阿奴谈一谈了。
吃完了饭,贺娘子催促鸭子去调明早的包子馅料,自己则把阿奴叫到一边。
贺娘子关了门,“阿奴,你坐下。”
阿奴依言,大马金刀地坐下。
“干娘有何事?”少年在变声了,声音有些粗哑,可动一下,就有一种磨人的诱人。
贺娘子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坐下,直视着眼前的少年。
烛火影影绰绰的,照着阿奴年轻清瘦的面庞,他的五官深刻,眼神动人,只看一眼,有种惊心动魄的英俊。
贺娘子虽是迟钝,也明白阿奴在附近有多受欢迎。
每日他一从兵府回来,周围街市的少女纷纷出来追随他,这里的少女很是奔放,有跟为他投掷瓜果的,有给他递花的,更有直接向他求爱的。
“阿奴,干娘考虑为你定亲。”贺娘子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十三岁的少年,在他们雁门,已经是定亲的时候了。
其实早些时候,已经有好些女郎的家长来与她探听消息了,阿奴高挑英俊,武功盖世,又在兵府任职,听韩知说,立了不少小功,只差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大功劳,就能保他平步青云了。
韩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贺娘子又和他不欢而散。
一将功成万骨枯,贺娘子自己吃了战争一辈子的苦,自然不希望阿奴重蹈覆辙。
贺娘子不要什么平步青云,只要阿奴和鸭子二人平平安安的,她觉得就够了。
“阿奴……阿奴有什么喜欢的小女郎?”贺娘子收回思绪,朝阿奴问道。
阿奴听到这个问话,涨红了脸,他到底还是个少年。
“活泼点,可爱点。”阿奴答道。
贺娘子一听便笑了,“阿奴还是个孩子,找娘子啊,要找温柔贤淑的。”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个温柔娴淑的,不过听闻,娶了温柔贤惠的妇人,家庭着实要幸福和睦得多。
阿奴摇了摇头。
“温柔贤淑的女郎,会在你繁忙了一日归家后,为你奉上可口的饭菜,她会为你做衣服,暖被窝,为你生儿育女,家宅和睦。”贺娘子一点一点细数着娶妻娶贤的好处。
“可是……”阿奴轻轻打断她。
“怎么了,阿奴?”贺氏问道。
“我也会做饭、补衣服、暖被窝,给她带孩子……”阿奴红着脸说,他还是个少年,说得结结巴巴的,又无比坚定,“我只想娶我喜欢的女郎,她有缺点,我也娶她。”
何况,她没有。
“我……我会好好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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