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正殿的明间,弘历眼神阴郁地看着偏殿方向。
而院判徐千障此刻最担心的自然还是为令妃照看胎相的师弟岳千帆,他已经得知,令妃不慎踩落太监,摔了下去。这样的高度,照理说,令妃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可是,岳千帆此刻也来正殿回禀:皇上,令妃娘娘胎相并无大碍。
听了这句话,莫说是徐千障这个医中国手了,就连弘历都觉得不可思议:令妃居然没事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是并无大碍
岳千帆本人当然也觉得诡异,令妃的胎相一如往常,脉往来流利,没有半分不妥可越是如此,岳千帆突然心中有点发冷了。昨日,师兄徐院判已经叮嘱他,让他小心诊断令妃的脉,千万别弄错了云云。
所以,这会子岳千帆心中突然冒气了一个不妙的猜测,难道说
这时候,弘历的声音从高处响起,徐院判,你去瞅瞅令妃是否真的无碍
嗻
两位太医双双退下。
弘历凤眸不禁眯了起来,王钦,你去茶水间查查茶水中下药,也不过那么几种途径,有可能是茶叶的问题有可能是热水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直接下在泡好的茶水中,前两个可能,都可以通过排查确定。
这种排查,也只是以防万一。茶水间的太监,都是御前太监,弘历可不认为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收买暗查人手
偏殿中。
令妃看到徐院判也来了,不禁瞳仁一缩,忙笑着道:本宫无碍,就不劳烦徐院判了。
徐院判板着严肃的脸色道:奴才是奉旨为娘娘诊脉的还请娘娘配合
令妃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她的脉象应该很完美才对可徐院判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国手,万一令妃不免发虚,但奉旨二字抬出,令妃也只能伸出皓腕了。
徐院判拿出丝巾,轻轻盖在令妃腕上,然后落指搭脉,只觉得脉搏急促,快于往常,可见被诊脉之人心绪十分急躁,以至于心跳加速。徐院判满是沟壑的额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他道:还请娘娘平静心绪。只有在平静之下,才能精确诊脉。
令妃一喜,忽然有了主意,便抚着胸口,满是我自犹怜地道:本宫也不知道怎的,心慌得厉害。
徐院判保持着把脉的姿势,良久后道:奴才明白了。便收了手指与丝巾,转头看了岳千帆两眼,便捋着胡须道:岳太医与我同去回奏吧。
令妃打量着徐院判的举止,一时间有些摸不透虚实,便露出惶恐之色:徐院判,难道是本宫胎相有所不妥吗旋即,令妃眼圈一红,露出了无比忧伤的神情。
徐院判笑了笑,胎相恕奴才医术浅薄,实在不曾诊出娘娘有胎相
令妃咯噔一下,强撑着笑了笑,院判开什么玩笑本宫怎么会没有胎相月前,可是以岳太医为首的三位太医同时诊断出胎相来的啊而且本宫的月事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来了这不是胎相还是什么
徐院判脸色神秘莫测,嘴里吐出三个字:浮滑脉
令妃脸色大变,强撑着保持仪态,她道:浮滑脉可不会改变月事
徐院判躬身道:娘娘为何月事迟滞一月有余,怕是要问问贾东林贾太医了这位贾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中也算上佳之辈,尤擅妇产千金一课,而且最要紧的是,贾太医是令妃惯用的太医,算得上是心腹之人了令妃月事迟滞问题,只怕要在贾太医身上寻根溯源了
令妃的脸色嗖的白了个透彻,她道:若是诊错了脉,院判的师弟也难逃罪责
徐院判是太医院经历不少风雨的老人儿了,他平静地道:千帆医术浅薄,以后的确不配在宫中伺候贵人们了。只要查出是贾东林开了推迟令妃月事的药,有意蒙蔽圣听,那岳千帆太医的罪责无疑会轻不少,他顶多会承担不查之罪,至多丢掉官帽而已。
宫中险恶,能保全身家性命,已经是难得之事了。
徐院判躬身一礼,便带着岳太医一同退出了偏殿。
令妃身子一软,又倒在了床榻上,她眼中却跳跃起一缕狠毒之色,急忙唤了心腹太监小康子来,咬牙道:贾东林不能留了即刻灭口
嗻奴才明白
后殿的正殿中,徐院判一五一十将对令妃脉象的疑惑说了出来,指出令妃脉搏虽似滑脉,亦更像是浮滑脉,且令妃脸色虚浮,亦是外斜寒侵之症状,一句句专业术语,虽然弘历不是很懂,却明白了徐院判的意思。
你是说,令妃没有身孕弘历的声音阴沉得吓人,脸色也阴森森的。
徐院判跪在地上,不由一个哆嗦。而另一位岳千帆太医,更是吓得砰砰磕头不止,奴才万死竟将浮滑脉诊成滑脉,请皇上降罪
弘历嗓音冷若寒冬,那令妃的月事推迟一月,又是怎么回事
徐院判道:回皇上,很多药物都可以推迟月事的
弘历心中一团怒火几欲叫嚣着喷薄而出,他现在很想知道,是令妃是否有意欺君鸣儿茶水中被下了药,是否是令妃所为若都是令妃,这些年,他岂非是瞎了眼了
二话不说,弘历立刻下旨叫王钦押解了照顾令妃胎相的三个太医去慎刑司审问,尤其是那个贾东林是否是他私底下给令妃吃了什么东西
然而命令刚下达,弘历就感觉到了背后依稀有声音,他立刻转身,怒问:谁
当弘历看到站在身后的人的时候,一脸的怒火骤然化作了错愕,他发干的嘴唇张了张,凤眸里满是惊慌之色,鸣儿
嘤鸣披着一件紫貂大氅,扶着梅骨的手背,就站在距离弘历一丈之外的方砖墁地上,她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心中积蓄已经的愤怒与悲恨一瞬间倾泻而出,嘤鸣的目光以迫人之势头逼来,直直逼问弘历:令妃有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