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这四个字，王文凯等了半小时，边学道想了半小时。

换做这次被开除12人中王文凯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就算他们能弄到边学道的新手机号，边学道也不会回他们的短信，别说是短信，就算是血书，他照样理都不理。

可是发短信的是王文凯。

尽管边学道已经铁了心要办这批人，然而……

于情，王文凯跟他是老乡兼同学。于理，王文凯也曾帮他办过事。

就算事情做绝，话是不是也要说尽呢？

手机里，王文凯发给边学道的长短信，看上去字字真诚，他坦诚错误，说给集团抹了黑，对不起边学道的信任，今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云云。

话说得再漂亮，也影响不了边学道的决定。

在金河天邑书房中，一直挂着边爸给边学道写的一幅字——“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王文凯的短信，边学道最多只信一分。

他回短信，是想让事情更可控，当然，考量更多的，是避免徐尚秀再回想起陶庆那码子事。

而且，边学道想了半小时想出“逝者如斯”，是有门道的。

首先……

就算回复，他也不能回复太多字，这是心理战术。

短信回复的字数多，容易给犯错的王文凯一个错觉，觉得边学道还很重视他，那样有可能会让他生出“再求一求可能放过我”的心思。

其次……

就算回复，也绝对不能明确跟王文凯许诺什么，包括连“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样明显含有鼓励意味的话也不能说。

一旦短信回复得正式而明确，就有可能上王文凯设的套，王文凯可以拿着边学道回复的短信跟记者说话，或者直接当“免死金牌”。

所以，话要说得模棱两可。

有些时候，模糊是个好战术。对强势一方来讲，模糊意味着更多的强硬，对于弱势一方来说，模糊意味着更多的妥协。

再次……

“逝者如斯”四个字含义万千，怎么理解都可以，一切看王文凯的悟性。

如果王文凯够聪明，可以从“逝者如斯”里读出边学道的第一层意思——“逝者”意指过去，表明边学道是个念旧的人，只要不惹毛了他，念旧的人一般不会亏待老相识。

边学道的第二层意思——外挂工作室也好，录音事件也罢，过去的事不想再被人提起。

边学道的第三层意思——往事如水，过去无踪，你犯了错受了罚，这篇儿揭过。

王文凯高考能考进全国顶尖学府松江工业大学，情商可能差一点，但智商绝对不低。

这次是他犯下大错，他认栽了。

不过话说回来，想不认栽也不行。

………………

再火爆的新闻也有消停的一天。

冷静之后，“伤心的男人”删了自己发的三个帖子，任网站管理员和媒体记者千方百计想联系他，他一概不回应，仿如人间蒸发。

“小小爆米nono”回复了几个帖子之后，也删了原帖子，新开帖说“事情都过去了，人还要继续生活”。

在推出《新年资料片》、新技能、新装备、新宝宝之后，“身体换装备”事件对《八部天龙》游戏收入的影响逐渐减弱，毕竟这么干的女玩家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新鲜几天之后，玩家们就都忘了这码子事，甚至有男玩家动起了在游戏里找艳遇的小心思。

智为科技的后台数据显示，《八部天龙》游戏收入开始回升，春节前恢复到事件曝光前的水平基本没有问题。

一切迹象都表明，“身体换装备”事件结束了。

只有集团的管理层知道，风波过去了，但改革刚刚开始。

边学道在最近的几次管理层会议上强调：“重构集团管理结构，主旨是拆分，让某些业务独立运营，灵活迎合更精准的市场需求。”

“另外，减少会议，及时拍板，每件事情都要有明确的决策人，有deadline，有人去跟进。要让所有员工更明确如果想找一个稳定工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混日子，请现在就离开。”

………………

2008年1月29日，“小年”前一天。

在松江万豪帝景酒店，有道集团迎来了2008年年会。

今年的年会比去年热闹，因为人更多了。

有道集团在燕京、在沪市、在四山、在云南、在英国学习、跟着沈馥演唱会满世界跑的工作人员，基本全都来到松江参加年会。

有道集团办公室几乎包下了半个万豪帝景酒店，让各地分公司的员工入住。

边学道照顾万豪帝景的生意，徐学武也很够意思，酒店方面为每个参加有道集团年会的人准备了一个小礼物，而且一进酒店大堂，就能看到各种喜气洋洋的庆贺有道集团年会的宣传纸板，纸板形象有财神到的、有舞狮的、有智为微博标志的……

年会前两天，集团内部就开始小道流传集团为大家准备的各种礼包——28888元现金大礼包、10000元现金大礼包、5000元现金大礼包、欧洲七天六万双人游。

另外，听集团办公室的人说，老板拿出200万元现金进行现场抽奖，200万中100万是全员参与抽奖，另外100万是给智为科技的特别奖励，表彰智为科技在微博和游戏领域的成绩。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胡萝卜加大棒”。

刚收拾了智为科技游戏项目部12个人，用100万安抚一下集团支柱智为科技员工的心。

年会开始前5分钟，边学道带着集团管理层入场。

随着《处理决定》的传达，集团员工明显感觉到了帅哥老板身上的“杀气”。结果出来之前，大家私下里议论，都以为“退还所得+开除”是最终惩罚，没人想得到会移交司法，而且还是7个人全都移交司法。

年会开始后，全场肃静。

集团执行董事兼执行副总裁武思捷代表集团管理层上台发表了简短的致辞。

在一共600多字的致辞里，武思捷四次提到“内部反腐”，三次提到“零容忍”，三次提到“公司诚信的价值底线”，两次提到“大企业病”。

边学道这次花大钱将全国各地的员工都叫来松江，就为了让大家都听到这600多字。

这600多字是傅采宁起草，武思捷和沈雅安把关，边学道最后审定的。

600多字的致辞，用73个字说成绩，用500多字说反腐和企业文化。本来傅采宁的初稿写了1300字，最后被边学道砍成600字。因为他知道，长篇大论没有用，超过一定字数，下面的人就会烦躁，所以不如有一说一，把态度亮出来，以后“出师有名”就行。

坐在台下的人，聪明的，能理解台上武总说的是有道集团未来的“高压线”；脑子不清的，根本没听进去，一门心思期待着一会儿的抽奖环节。

好吧，抽奖环节很快就到了。

200万现金，40万一轮，分五轮抽奖，抽中即得现金2万。

五轮抽奖中间，是歌、舞、小品、魔术以及内衣秀等表演。所有登台的节目，排练最短的都练了两个多月，所以整场年会的节目质量都非常高。

这次年会，从下午3点一直嗨皮到晚上8点多。

年会上，有微博项目部的工作人员现场用电脑发微博，将有道集团年会的精彩照片、劲舞视频、长腿美女和火爆内衣秀发到了微博上。

好家伙，照片和视频上网没多久，立刻在微博上掀起围观热潮，被人不停点赞、转载、评论，热度直线上升。

被围观的原因在于，上万的现金礼包、现场200万现金抽奖，欧洲豪华游……在2008年年初，有道集团这种奖励力度，实在是很亮眼。

n多微博用户感叹：看看人家的年会，只想问一句，智为科技还招人不？

另外n多微博用户悲哀地高呼：看看人家，内衣秀，大长腿，百万现金抽得美，回头看看我们公司年会，md台上都是什么鬼？

随着年会照片在网上不断扩散，无形中帮有道集团打了一次免费广告。

广告效果非常好。

气派的年会、阔气的现金抽奖、内衣美女、帅哥老板……这则广告男女通杀。

松江之外，很多在网上看到照片的大四学生将有道集团列为“优质企业”一档，希望有机会将简历投给有道集团。另一方面，国内其他互联网公司的员工则有点蠢蠢欲动，因为他们听说了，有道集团在燕京和沪市都开了分公司，估计年后会招人。

他们猜对了，有道集团是要招人，不过招的是“监察部”。

年会后，在边学道授意下，王一男提高了智为科技的“内控”警戒等级——1、智为科技后台所有密码全部更换；2、严控各级管理权限；3、加强备份，以备在发生意外后最短时间内恢复。

最后，在所有安全程序之外，王一男额外加了一道报警拦截程序，这道程序，整个智为科技只有三个人有权限关闭它。

本以为这道防范措施用不上，没想到，竟然救了大家一命。

如果没有这道拦截程序，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