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设在辰王府的花园里。
回廊上八角玲珑的宫灯高高挂起,映得乌红木的矮脚酒桌质地发亮,晚风徐来,送来一阵芬芳。
园子里栽种了许多珍奇的花草,这个时节大都开了,而且相当热烈,按说娇花配美人,中秋节酒宴除了吃酒赏月,赏花品美自是不可少的。
可等宾客进了门落了座,早到的秋洄才觉出缺憾来。
没有美人,确切地说是没有女人,这的确是一大憾事。
但稍一想,她也明白出其中的弯弯绕来。
因了辰王爷的名声,前来赴宴的宾客均没有携带女眷,有的甚至身边只领了两个呆头呆脑的侍卫,连个伺候茶水的丫鬟也没有。
这得是有多嫌弃呀!
秋洄用眼角瞥了一眼主座上老僧入定的辰王爷,红衣妖娆,面色微冷,这两种奇怪的搭配,愈发让人看不透他了。
待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华笙一抚掌,辰王府的美人们鱼贯而入。
美人手中皆端着托盘,一盘金黄,几碟酱料,一只白玉酒壶,两只酒杯放在上面,再无其他。
东西上桌后,这些打扮比往常更加妖艳性感的美人们,纷纷在各自的宾客身旁落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殷勤倒起了酒。
“这不是秋家的黄酒吗?”
一宾客指着酒杯中淡黄色的液体,眉头微皱。
起先因为辰王爷送的帖子里白纸黑字写着有新酒供大家品尝,这才大着胆子前来。
既还是秋家的黄酒,那回家喝便可,何必冒着这个煞星犯病的风险?
而且看这宴会的吃食……
他目光在那盘金黄上定了定,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炸的再是里焦外嫩,不还是一只鸡!
换身马甲,就能改变鸡肉的本质了?
鸡肉有什么好吃的!
他心思百转,觉得很不划算,已是敲定待酒宴中大家喝高了便尿遁。
当然,一个人这样想,其他宾客又不傻,也纷纷动了这样的心思。
眼见他把啤酒误认成黄酒,跪坐在旁边的美人浅浅一笑,扬声说道,“此酒名啤,色泽与黄酒虽像,气味却是大不相同,大家可以端起来闻一闻!”
不是黄酒?
众宾客被她说得心中好奇,接二连三端起凑到鼻端轻嗅,面色皆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酒的气味很清新,与黄酒的米香味大不相同,似乎……更温和一些。
他们又认真瞧了瞧这淡淡琥珀色的液体,惊讶的发现边缘处还有一些未完全消散的白色泡沫,打着旋,有种喷薄而出的趋势。
“这酒果然新奇!”
“……”
若不是辰王爷一直默默不端杯,他们都要忍不住尝上一口了。
萧辰默默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朝说话那美人微微点头。
秋洄低头弯弯嘴角。
连托都找好了,这辰王爷果然有一套。
她坐的位置比较显眼,就在萧辰右手边,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特殊。
只是酒宴开始后,后续的事情都要交给她来主持,图个方便而已。
但萧辰左手边还空着一个位置,似乎在等着某个尊贵的人。
她看了看那个规矩摆着酒水吃食的空桌,再抬眼,离开的华笙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萧辰身边。
伺候在他左右的两个美人很有眼色的退到一旁,华笙附到萧辰耳畔一阵低语。
萧辰望了望那个空位置,眉头微蹙,好一会儿才开口,“人既来了,就都请进来吧。”
华笙应了,又着人在萧辰左右添了几张桌子。
这番动静不算小,苦等开宴的宾客们自是发觉到异常,一个个面露好奇,左顾右盼。
这是有什么贵客要来了?
果不其然,几乎是华笙前脚刚离开,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就直开进来。
打头的男子锦衣玉带,丰神俊朗,秋洄一瞧见他面上的微笑,便认了出来。
七皇子萧珩?怎么连他也来了?
她目光一转,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他身后的粉衣少女,被几个宫婢簇拥着,脸蛋明媚,神情一如既往的倨傲。
呵呵,今晚怕是要热闹了。
秋洄忍不住苦笑。
见状,一直端坐的萧辰突然迎了上去,却是越过七皇子和九公主,径直到了他们身后,那里以秋洄的角度看不见,只听见他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从后方传来,“沈三郎大驾光临,辰王府蓬荜生辉啊!”
沈三郎?!
落座的宾客纷纷有些躁动。
天呢!
家中老母还卧病在床!
媳妇生过孩子后落了病根,阴天下雨浑身疼!
后院那几个美妾这两年只生女儿不生儿子!
还有……孩子……
孩子……长得不大好看,不知能否改善改善!
……
没关系,沈三郎来了!
他终于肯出皇宫了!
众宾客心里一乐呵,这真是天意呀,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赴宴,老天爷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终于见到活的沈三郎了!
但是,眼下他们要淡定!
等一行人呼啦啦入了座,秋洄还有些没回过神。
她托辰王爷办这场酒宴,怎么办着办着就变味了呢?
她敢保证,等会儿什么啤酒炸鸡,美味绝配之类的,全他娘的被求医问药给冲没了!
这个沈三郎是来砸场子的吧!
秋洄梗着脖子盯着潇洒坐在她对面的人,眼珠子木然,一动不动。
沈溯整整衣袖,双手放在膝上。
他以贵客的身份坐在了萧辰左手边,再往下依次邻着七皇子和九公主,萧辰不敢拿他的不近女色开玩笑,很有眼色地,辰王府的美人们都尽可能离他远远的,身边只留了柳时春伺候着,一切都很合心意,只是对面那个女人……
沈溯眯眯眼,选择无视那双斗鸡眼,“时春,我今晚穿得很耀眼吗?”
柳时春也发现了秋洄的不正常,不敢深想,忙道,“公子气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