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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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江梓念位列真君, 最终也得了一块仙牌, 入驻了第十重仙境。

但千百年来, 他却再也没有见过紫微玉玑大帝。

斩去情丝之后, 他冷心冷情, 心中再无杂念,只是一心苦修,他不过两千年便由金仙初期修炼至后期, 与帝仙也不过一臂之隔。

所有人都说他定会成为天界第六位帝仙。

明里暗里, 已然有许多人都在对江梓念谄媚讨好。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 仙与人并无太大区别。

这两千年里,许多小仙想依附于他,渐渐地他亦成立了自己的门派。

他创立了自己的功法、招式,他的那套天道的玄妙之法一时之间引起了天界上下的议论。

他变得不再那么喜欢说话,反而越发沉默寡言,在九幽之地九千年的磨练, 以及在天界两千年的修炼,他离开大帝竟然已经有一万年之久了。

他身上渐渐有了那些位高权重的神仙们共有的威严气势。

他若是微微一瞥眼,亦能引得万千人胆寒不已。

他越是往后修进, 便越发能领悟天道之玄奥精深,亦越明白,天道之无情,天道之冷漠。

他渐渐明白了紫微玉玑大帝当年所做的一些事情。

大帝与天道一起维持三界秩序, 他当年责令他入九幽之地,此等做法虽然绝情,但却是公允之举。

他肆意修补玄明罗盘,铸成大错,因果轮回,天道必会惩罚,大帝那般惩罚他,也不过是顺应天道。

玄明罗盘被肆意修复,这使得下界生灵涂炭,这般多的因果全部因他一人而起,这般多的杀孽亦全都要积攒于他一人身上。

或许,他必须在九幽之地承受九千年的天谴刑罚才可堪堪抵消。

江梓念潜心修炼,他如今已然能大致通晓天意,人人都说他必会成为天界第六位帝仙,但他为自己占卜的卦象却十分凶险。

他捻指一算,隐约明白,他还有一劫未渡。

卦象之上说得甚是清楚,此劫之上他会有血光之灾,殒身之祸。

这卦象凶险,万千杀机之中,他用尽天眼窥探,却也只得见了一线生机。九死一生,那微弱的一线生机掩埋在重重叠叠的杀机之后,几乎微不可见...

这等卦象,几乎已然给他宣判了死刑。

尽管如此,江梓念心中却也无太多的焦急。

若命中当有此劫,他躲也躲不过,不如安心等它自来之。他心态颇好,修为至此,生死与他而言已然看淡。

在江梓念达至金仙巅峰,半只脚已然步入帝仙修为之时,三界却忽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动乱。

就仿若一下子被打开了什么灾祸的开关。

魔神出世,三界之内血流成河,四处生灵涂炭。

天灾人祸,众生苦不堪言。

当即,天界召开了大会。

在那大会之上,江梓念这才终于看到了几千年未见的紫微玉玑大帝。

时隔多年未见,大帝却无丝毫变化。

这段时日,江梓念有时会听到关于大帝与素瑶仙子的一些传言。

大帝与素瑶仙子相敬如宾,近万年来,恩爱如初。

江梓念听到此话早已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有时候,他时常会想起在两千年前的那一天,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地像个乞丐,他看着那云端之上那恍若神明一般的两人,在低喃细语,举止亲昵。

他只能偷偷地看着他们消失如月光一般消失在他面前。

他却没有勇气上前与大帝相认。

那一刻他头一次意识到了他的卑微和弱小。

他痛恨起这样微不足道的自己来。

于是,他开始苦心修炼。

这一次,他再与大帝相见。

在这次的大会之上,五位帝仙自是被推举着坐在上方,而紫微玉玑大帝身为五位帝仙之首,自然坐在最为尊贵的主位。

他身为十二真君之首,亦是被推崇坐在仅次于五帝仙的上位。

紫微玉玑大帝便在他抬眼可见的地方。

他那时才忽而意识到,他离他竟是这般地近。

这几千年里,他已然不再需要他仰望才能看见。

他只需轻轻抬眼,便可触碰到他。

成仙之路苦寂艰涩,他竟已然走了这么远。

从离大帝那般遥远的末端,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江梓念以为,这一次,他再见到大帝,应当是平静且冷淡的。

对大帝,他应当和旁人一样的态度,略带尊敬,却不过于亲近。

这次大会主要目的便是商讨如何应对此次忽如其来的劫难。

大帝这次并未带素瑶仙子前来,最起码在这大会之上江梓念便不曾看到她。

此次来的都是些有名望的神仙,大家在下头讨论,而大帝便在上面对此偶尔作出一两句精简的评价。

大帝极少说话,时常只是听着底下人的言论。

他若开口,便是综合各方发表最后的意见。

他的意见,一般无人反驳。

他若开口,便是一锤定音,这几乎已然成了天界的一条潜移默化的规矩。

此次商讨结束之后,仙人们便先就此散去,之后再来此处继续。

江梓念跟着人流站了起来,等待着五位帝仙最先离场。

紫微玉玑大帝在几位帝仙之中亦是最为醒目。

他喜欢穿白衣。

在日光之下,白衣之上的金色暗纹若隐若现。

没有什么能描绘得出他的精致的眉眼、他完美的容貌。

平日里,亦是鲜少有人敢直视其天颜。

他此番这般离去,大多数人皆是微垂着眼,静候着他的离开。

或许,只有江梓念,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他。

或许是江梓念这一道目光于几千人中实在太过于突兀,紫微玉玑大帝竟是忍不住微微瞥眼看了他一眼。

江梓念已然拔去情根几千年了。

因他这无意轻瞥的一眼。

江梓念竟觉得他心中微微泛起些细密的疼来。

他心中又参杂着些许欣喜。

他忽而察觉到,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而出。

那种又酸又涩,却又喜悦得好似将他整颗心都包裹起来的感觉..让江梓念觉得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大帝的眼眸仅仅只是轻轻掠过他。

那一眼却看得他浑身几乎颤栗。

江梓念回去之后才发现,他被拔去的情根竟又生了出来。

在那贫瘠的心田里,细弱却顽强地破土而出。

那一刻,江梓念心中当真是复杂难言。

后来,为了平息三界动乱,紫微玉玑大帝不得不亲自下凡。

天界没人都被分配了不同的职责。

那一场战乱,天界都筋疲力尽。

而紫微玉玑大帝亦是因为此乱而受了重伤。

他的重伤叫天界所有人都惊异不已。

江梓念听闻他受了重伤了,几番忍耐,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当日,他便去了大帝的府邸。

而这一次,他没有再被拒之门外。

门口的守卫看见他的那一刻,便对他恭敬行礼,向内通报一声之后,最终侍从带着他进去了。

他见到了那位素瑶仙子。

素瑶仙子待人十分温和,寥寥几句,江梓念便明白为何大帝会这般看重她,选她做一生的伴侣。

她实在是个温柔优雅的女子,说话时似水一般温柔,看着你的眼眸只会叫人觉得温柔和善,想叫人本能想与之亲近。

这样的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子实在难叫人不喜欢。

江梓念与她略略交谈了几句,江梓念便再也忍不住去问了大帝如今的情况。

素瑶仙子那时抬眸看着他的眼神很久之后江梓念才明白。

素瑶仙子说,大帝如今状况很不好。

听她这般说,江梓念竟是心都揪紧了。

素瑶仙子面上有一瞬间的犹豫。

但后来,她秉退了所有人下人。

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道:“我与大帝并非真的夫妻。”

她神色认真,并不似作假。

江梓念愣在了那里,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几乎以为自己听茬了。

素瑶仙子轻蹙了下眉头,她道:“他本不愿我将此事告诉你。”

素瑶仙子看着尚且呆楞在了原地的江梓念,她再三犹豫还是说道:“我与大帝本是互惠关系,这才在人前假做了夫妻。”

“他做这一切全然都是为了你,如今大帝因此还身受重伤....我实在不愿你还这般误解他,我已然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索性将这一切都告诉你。”

江梓念怔怔地看着素瑶仙子,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的句子他却好似又怎么也听不懂了。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素瑶仙子,听她跟他解释,这些年来,不,应该是从九千年前起,发生的一切。

原来,玄明罗盘一事远没有江梓念想得那般简单。

将他贬去九幽之地并不能抵消掉玄明罗盘带来的因果。

素瑶仙子告诉他,他被关入九幽之地后,三界发生了很大的一场混乱。

而玄明罗盘引发的状况还远不止这些。

是大帝将大部分天道的大部分因果引到了自己身上,江梓念这才能从九幽之地安全出来。

他在九幽之地之所能安然挨过几万道的天谴,也是因大帝在一旁暗自相助的缘故。

为此,大帝自己亦是修为大损。

江梓念从未想过,大帝会为了他做出这些事情。

他甚至想不出大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又是出于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他听得心中震惊,心中却还是不太相信,大帝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道:“为何...他从不肯告诉我...”

江梓念面上依旧是怔然...

素瑶与江梓念说了太多,江梓念脑子被塞得满满的,他听到了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大帝与素瑶成亲,只是因为大帝需要轩辕神族的一件法宝,那法宝能抵消雷劫天火,保护神魂。

而大帝身上,也有着素瑶想要的某种东西。两人这才一拍即合。

做了场戏,给天界众人,也给素瑶背后的轩辕神族看。

所以,江梓念进九幽之地不久,大帝便与素瑶成了亲,所以,江梓念之后才能于九幽之地涅槃重生。

江梓念只以为是他的原身五色灵石足够坚韧,却不想这背后竟还有这样一段事。

他再想起九幽之地的那段日子,果然叫他发现了诸多之前从未发现的疑点。

江梓念只恨自己之前怎么不曾细心想一想。

九幽之地向来有去无回,怎么偏就他出来了,不仅出来了,反而修为更甚之前。

哪里是天赐的机缘,分明是大帝予以他的机会。

素瑶又道,这次的动乱,依旧是玄明罗盘的原因。

大帝只身想要摧毁玄明罗盘,却遭反噬,如今重伤在榻。

素瑶轻叹了口气。

她道,她从未见他伤至如此。

素瑶仙子看着几乎面色惨白的江梓念,江梓念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去看看大帝。

素瑶没有阻止他。

她只是在他身后道,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历经了近乎万年,江梓念才明白了大帝对他的好。

他才知道,原来大帝从不曾抛弃他。

他心中百感交集。

他见到大帝的时候,大帝果然卧病在塌,那等苍白的面色,看得江梓念心中猛地一痛。

但不知为何,大帝看到他的时候,他面上的神色却并不似江梓念所想的那般欢喜。

大帝目色幽沉,看到他的时候,依旧沉默。

大帝和常日并无不同,江梓念那时几乎都要以为方才的那一切不过是素瑶随意乱说,诓骗他的。

但他到底尚存着一丝的理智,他将那些事说出来,一件件问了大帝。

大帝沉默了很久,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江梓念那时心中又苦又涩,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何感受。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应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想起大帝的伤势,却又丝毫无法开怀。

大帝虽对他依旧如常日那般不冷不热,他却固执地要守在大帝身旁。

为了医好大帝的伤,他自身亦耗费颇多修为,但他丝毫不在意,旁人见他为了大帝如此呕心沥血,颇为赤诚,却也不由得有些感动。

但江梓念只觉得,他做的这些,和大帝为了他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大帝为何对他始终不见欢颜,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大帝越陷越深。

自从得知了大帝为他所做的一切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忽视他心底的情,他心底情丝猛增,他心下却也不知是何感受。

他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时日,他每日陪在大帝身边,他不求更多,只求能一直这样下去便好。

他有时忍不住了,也会想问大帝,为何...为何要为他做那些事情....

大帝却只是说:“你是经我一手点化教导出来的人,我自是当护着你。”

言语间并不带什么狎昵,只是单纯地宛如对小辈的袒护一般。

这一句话,便打消了江梓念心底的那些绮丽的心思,没有再问下去。

他不求旁的什么,只是守着自己心,陪伴着大帝,如此便已足够。

但这一切最终也没有持续下去。

大帝不知怎么的发现了他的心思。

那日夜里,他趁江梓念熟睡之时,却又想将他的情丝拔去。

但江梓念早已不是那年懵懂的小灵石,而大帝如今又已然身上有伤,修为大损。

江梓念在大帝出现的时候便发现了。

当他明白大帝当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问大帝,在他尚且懵懂年少之时,他的情根是否是他拔去的?

大帝看了他一会儿,而后默许了。

江梓念虽心中早有猜测,但当真的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疼。

在他还未明白情为何物的时候,这人便在他懵懂之时将一切扼杀在萌芽时期。

根本不肯给那些无处安置的情念一点机会。

也从不肯给他一丝的机会。

江梓念至今也不明白紫微玉玑大帝对他的心意,明明这人为他做了那么多...却又为何对他的情意如此厌恶,一旦见其生长出来,便定要将其除去。

就好似他对他的情念,是什么污秽至极的东西,丝毫不能入得他的眼。

是否,他觉得他的心意对他其实是一种玷辱。

紫微玉玑大帝身上有着神族的血脉,而他不过是一块随便的石头,他虽如今修得了一个真君,但两人在身份地位上却还是天差地别。

他想起那些奴仆素日的窃窃私语,江梓念一时之间心痛如割。

但这次,他却再不愿再拔去他心底的情念了。

这人在他年少便宁可他从此无情,也不愿接受他的心意,而后,他却又因心灰意冷将那再次生出来的情根再度拔去。

他控制不住的心,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一次次地陷入这等情念的深渊困境。

若是拔去了情根,便很难再度生长出来。

他已然拔去了两次,若是再拔去一次,或许....他便会从此彻底忘了大帝。

但他想着他心底那些顽强生出来的情根,他又如何忍心再一次拔去。

那次,紫微玉玑大帝还想拔去他的情根,但他看着江梓念那时的眼神,到底没有动手。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之后,江梓念竟一直都未曾看到他。

他几乎以为是他那日的忤逆惹怒了他。

他心中有些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有时候会有些后悔,有时候却又觉得迷茫。

而大帝这一走,江梓念便也不知多少日没见到他。

他有些忧心大帝身上的伤,但思来想去却也无济于事。

他思虑过度,竟是一日日瘦了下去。

在大帝不在的日子里,玄明罗盘又生了事端。

那事情来得突然,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后来,那事闹得太大,大到必须需要牺牲一位大罗金仙才可将玄明罗盘彻底销毁。

那时,江梓念才知此事有多严重。

销毁玄明罗盘的人选,除了他,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江梓念摧毁了玄明罗盘。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最后的劫难是什么。

他毁了玄明罗盘,玄明罗盘也毁了他。

他灰飞烟灭,终是在升至帝仙的前期,身殒于此。

这是他的因果,不该让大帝帮他承担。

这是他犯下的错,亦与大帝无关。

九幽之地的九千年,没能抵过玄明罗盘带来的因果,只有他身殒于此,方能真正抵消解脱一切因果。

大帝也无需再受因果之苦。

玄明罗盘已毁,日后,三界也便安定了。

如此,大帝心中也应当能少些烦扰。

他只是有些遗憾,在他死前,他竟没能见得大帝一面。

江梓念心中有些不甘。

修为到了帝仙,早已能感应到整个天界发生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大帝为何不来见他。

他马上便要死了....

难道就因为他那日的忤逆,便让他彻底厌恶了他么....

江梓念心下有些难过。

在阵法启动之时,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他却没来得及对大帝说上一句话。

亦没有什么能够留给大帝。

在最后的时候,他眼角微湿。

他最终还是依着大帝的话斩去了他的情丝,拔了他的情根。

虽然大帝极其厌恶它们,他除了这些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大帝的了。

就算大帝厌恶它们,他也想将这些呈在他眼前,告诉他,他的心意便是这样的。

他曾经是那么的喜欢过他,并不后悔。

他想将这一切告诉那个人。

若是大帝能够因此而有所感触,愿意留下着错杂盘绕的情丝,待他走了以后,他若想起了他,便看一看,也权当个念想了。

这是他第三次拔去自己的情根了。

这一次,他的情根生的极深,他从心底将其拔去的时候,几乎掏空了他的整颗心,拉扯着模糊的血肉,痛得他一阵阵痉挛颤抖。

他知道没有以后了。

这一次过后,他心底的情丝,或许再也不会生出来,也再没了生出来的机会。

他愿意断情绝念,放过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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