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苏和文雨采月说话的时候,李忱在屋里都听到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余温。
他其实是喜欢李苏的, 喜欢听她说话, 喜欢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喜欢她抱着自己。
这感觉,像极了记忆里娘亲的感觉。
可是他怕,他才到叔叔家的时候, 那个女人也对他这样好,会抱他亲他。那时候, 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又有了一个家, 可现实告诉他, 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那个女人打骂他的话, 他一直记在心里。
她说自己就是个没人喜欢的扫把星,所以他娘才会抛弃他改嫁。她说自己就是个累赘,不如死了干净。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自己就那么死了。这样,他就不用再忍受这些。
可是, 有人救了他,还将他带到了这里, 给他洗漱,给他请大夫,给他上药。还有个漂亮的像仙女的人说要当他的娘。
这些日子, 就像做梦一样。
可是,他怕,他不敢再轻易付出真心。他不能确定,这个‘娘’,会喜欢他多久。所以,他不要去喜欢她,这样,他被抛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伤心。
可同时,李忱心里又会默默祈盼,希望这个娘的喜欢,能长一点,久一点。希望这个美丽的梦醒来的时间能迟一点。
去西山做法事的时候,李苏考虑再三,还是将李忱带上了。一则,毕竟他的亲生父亲,也是战死沙场的亡魂之一,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的。二则,做法事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她会一直在场。怕自己离开的太久,会让那孩子以为自己再次被抛弃了。这对孩子的心理健康很不好。
所以,即使李忱的伤还没痊愈,李苏还是带上了他。
只是为了怕李忱误会,李苏和他如此这般解释了很久,末了问了一句,“忱儿,你明白了吗?”
李忱不知是不是早几年亏损的太厉害了,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补着,还是不见长肉,只是捂得有些白,越发显出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此时,这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李苏。
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苏激动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了床板,唉哟一声,唬的丫鬟们蜂拥而至,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李苏被按坐在椅子上,文雨文墨一左一右,脱下她的鞋袜查看。
李苏却透过人群和李忱的视线撞上了,她分明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担心。两人的视线撞上了,李忱明显一楞。李苏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别担心,娘没事啊!”
李忱快速移开视线,可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往她这边瞅。
李苏的脚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踢到了床板,有些疼而已,都是文雨她们太大惊小怪了。
不过李苏还是很高兴,事实证明了,李忱这孩子,总算有点情绪了,不然总是一副面瘫脸,多无趣啊!她很替李忱未来的老婆担心啊!
李苏去西山前,又进宫了一趟。毕竟她要去一个多月,可不得在太后跟前报备一声嘛。
太后听说她要去西山做法事超度战死沙场的亡魂,点了点头,看样子苏苏是不知道京里的传言啊,不过误打误撞,出京避避风头也是不错的。最近京里风言风语的不少,都传到她耳朵里来了,很不像话。她刚命赵添福去查了,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排揎朝廷册封的郡主!
第二日,李苏带着李忱去了西山护国寺。
而差不多同一时间,赵添福也查到了流言蜚语的幕后主使。
“江王氏?江万德的妻子?一个小小的光禄寺少卿之妻竟如此胆大包天?”太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京城里什么时候出现这一号蠢货了?
“这个江王氏不过是个渔民之女,无知的很。江万德的原配病死了,半年不到,江万德就娶了江王氏为正妻。婚后八个月就生了江贺文。对外说是早产。实则,二人婚前就有了首尾。”赵添福将自己调查结果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太后。
“这个江王氏,虽然德行有亏,不过还算有些运道。江万德原配的两个儿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她刚进门就给江家生下了健康聪慧的儿子,再加上江万德对她有些真心,故而虽然无知蠢钝,但日子一直过得不错。此番之事,虽江家将所有事都推到了女人身上,可江万德为了平息太后和陛下还有郡主的怒气,结结实实打了江贺文一顿,完了又把人送回了老家。这江王氏舍不得儿子,再加上又有了身孕,江万德将她当菩萨一样供着。这蠢妇不知天高地厚,白日里生事,编排郡主。”赵添福恭敬的说道。
至于外头传的那些话,污秽不堪,赵添福听了都生气,也不敢告诉太后。
说李忱根本就是郡主在边关和野男人生的野孩子,又说郡主私德败坏之类的。
“无知蠢妇!该死!”皇帝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也听到了那些传言。
“皇帝怎么来了?”太后蹙眉道。
“母后!你不知道······”皇帝欲言又止。
太后伸手制止了他,“哀家什么都知道。江万德是朝廷官员,哀家管不着,皇帝自己处置,不过这个江王氏!来人,传哀家懿旨,夺去她的诰命,让内务府的嬷嬷们去江家,好生教导江王氏。”
“记住,是跪听领训。”皇帝补充道,“至于江万德,持家不严,私德有损,官降三级,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旨意传来,江万德目瞪口呆,江王氏也一脸惊惶,下意识的看向江万德,“老爷!”她活了半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没遇过什么大风浪,就算偶尔有些磨难,江万德都替她解决了。在她心里,江万德就是天,在江万德的庇护下,她几十年如一日,也没人敢说她什么。她顺风顺水惯了,以为外面和江府一样,任她肆意轻狂呢。
江万德此时却顾不上她,他看向传旨的内侍,“大人,不知内子什么地方坐错了,惹得太后震怒,还请大人明示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内侍手里。
传旨的内侍掂了掂荷包,轻飘飘的,大约是银票,满意的笑了,“令夫人可是好本事呢,敢编排朝廷册封的郡主。郡主的父母战死沙场,那是受过朝廷表彰的,岂是她能编排的。得亏有些话太不堪入耳,太后和陛下不曾听见,否则······呵呵,江大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走了。
江万德面白如纸,咬牙送走了内侍。回头看到内务府派来的两位嬷嬷正命大着肚子的江王氏跪下,来不及多想,迎了上去,“嬷嬷,太后的旨意是让内子跪听领训吗?多长时间?内子有孕在身,怕是不能久跪。还请嬷嬷通融。”说着,又塞了两个荷包过去。
嬷嬷收下了荷包,却依旧说道:“太后并未说明时间,大约什么时候太后气消了,就会让我们回去。至于旁的,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江夫人,跪好吧,老奴要开始教导您规矩了。”
这一教导就教导了半个时辰,最后嬷嬷还是看在荷包的份上才停下的,“明日巳时三刻,奴婢们再来府上,继续教导尊夫人规矩。”
江万德顾不上查看江王氏的状况,忙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嬷嬷。等回来的时候,江王氏已经被抬到床上去了,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江万德看她面无血色,膝盖都紫了,心中埋怨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江王氏却幽幽的看着他,“你说过不会再让人欺辱我了。”你说话不算话!
江万德气的差点跳脚,是,我是说过这话,我这么多年不也做到了吗?这次是你自己作死,李氏再不是,那也是郡主,你编排她,就是对太后皇上不满!我还没怪你连累我连降三级,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可看着江王氏惨白的脸色,江万德怪罪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你以后安分些吧!”京城是什么地方,由得了她任意妄为?到底是小家子出身,不知好歹。
只是江万德心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江王氏这般任性妄为,也是因为她对自己全心信赖的缘故。自己也很享受这份依赖,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她不过是个渔家女,那见过什么世面。所知所晓都是自己教的,在她心里,普天之下大概没有比自己更厉害的人了。自己碍于男人的面子,也从未和她解说过这些。
若不是遇到他,她这会子还是毕罗江上的一名渔女,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西的生活,惬意自在,哪会像现在这般,说话都不能随心。
说到底,都是自己连累了她。况且,她如今又有孕在身,她肚子里怀着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她这把年纪了,还为自己生儿育女,这般辛苦,自己又怎么忍心责怪她呢?
都是老三混账,做错了事,牵连了父母族人。
江万德叹了口气,拍了拍江王氏的手,“从此以后,咱们就当没有贺文这个儿子吧。”别再为他做些糊涂事了!
江王氏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去摸了摸肚子,好在,她还有一个儿子。
她原本无知者无畏,以为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老爷在,她就会没事。如今她总算领教到了,原来老爷也不是万能的啊!她真的吓坏了,后怕的很。再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给我姑娘买了一套中国风的裙子,我妈知道了,又该骂我败家,说我存不住钱了。不过怎么办?那裙子好漂亮,我觉得我姑娘穿,肯定很好看,又不贵,那就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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