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六一。心气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他们携手走下楼,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婉澜甚至没有从震惊愤怒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吴心绎短暂地“哎”了一声,扭身追了出去:“阿恬!”

婉恬在楼梯上站住脚,仰起头来看她,鬓发还是乱的,但一双眼睛却闪闪发光。

吴心绎一手扶在楼梯栏杆上问:“你上哪去?”

婉恬与乔治相视一笑:“去结婚。”

吴心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要去结婚,我问的是你们现在上哪去,去英国的船联系好了?”

这对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情人这才如梦初醒,再相视时便相顾赧然了,吴心绎排着栏杆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上来,唱了一出大戏,只把自己感动的不得了。”

婉恬伸手去推乔治,一张粉面涨的通红。乔治在她的推搡下转身,慢慢拾级而上,一边走一边不好意思的笑:“我们真是两个失败的戏子。”

“哪里,你们已经再成功不过了,”吴心绎笑道,“戏子是演戏来感动别人,你们只需要感动自己就是成功。”

他们重新走回公寓,里面的哥姐俱已坐下,乔治走在前头,婉恬低头牵着他的衣角,吴心绎落在后面,顺手带上门,“正巧澜姐今儿个有事要说。”

婉恬挨着乔治在沙发上坐了,道:“我说怎么到的这么齐,还以为是我们兄妹们心有灵犀。”

婉澜阴着脸:“你就是这么回报心有灵犀的?”

婉恬见她的确是动了怒,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低头坐好:“阿姐,我错了,我不该拿私奔威胁你。”

“原来你是在威胁我?这么说你并没有打算私奔了?”婉澜立刻问道,“那你这次出来,父母大人知道吗?”

“不是威胁你,是真的,”乔治将话头接过来,他情绪也已经平静,微微笑着说道,“我真的联系好了出国的船只和用来结婚的教堂,当然,还有我们天主教的神父。我得请求你的原谅,澜,我实在等不住了。”

谢怀安凉凉地“哼”了一声:“老实讲,乔治,你多久有这个打算的?”

乔治诚恳地看着他:“薇妮去向谢翁提亲失败的时候,走投无路,蓦然萌生了这一想法,随后就向恬写信了。”

谢怀安又问:“谁给你们做的信使?”

乔治道:“她身边的婢女。”

“哦,”谢怀安叹了口气,“这可千万不能被母亲知道。”

吴心绎咬着嘴唇没说话,这件事倘若被秦夫人知道,她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落个持家不力的罪名。

谢怀昌忽然插口发问:“你们什么时候离开上海?”

乔治道:“本来计划同我姐姐一起走,但现在显然等不及了,我花重金从别人手里买下了几张船票,后天就走。”

婉恬接着补充:“徐先生为我引荐了上海的一位报社编辑,我们明天会在报上刊登结婚公告。”

谢怀安抬手扶住额头,学着乔治的语气夸张地叹息:“哦,上帝……你可真是……走的毫无留恋,却把一堆烂摊子全都交给了我们。”

婉恬笑弯了眼睛,温柔地环视室内所有人,在胸前双手合十:“拜托了。”

谢怀安又叹了口气,接着对她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私奔结婚,咱家也不好拿七十二抬嫁妆给你,替你承担点东西,就当你的嫁妆吧。”

吴心绎道:“原以为今儿是要商讨大事,如今也是万万没想到。”

婉恬笑着,扭头去看婉澜的反应,她已经很久没有吭声了,表情也不豫,婉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极快地瞄了一眼她的表情之后,又赶紧把目光移开,讷讷道:“那……那大家今天聚过来,是因为……”

谢怀昌道:“是有大事要说的,阿姐,你就别卖关子了,我还要回去开会。”

婉澜这才开口:“你要去开什么会?和北京的复选有关吗?”

谢怀昌点了下头:“来的路上就告诉过你了,我会和宋先生一起去北京。”

“保护他?”陈暨皱了下眉,“你是国民党?”

谢怀昌挑了一下唇角,像是在笑:“在国民党还不是国民党的时候,我就是国民党的成员了。”

“哦,”陈暨耸了一下肩,又去卧室换衣服,“眼下承认自己是国民党可不太妙。屏卿,我要出去了,今晚不能回来吃饭,四川的一位朋友到了。”

谢怀昌立刻发问:“哪家的朋友?”

陈暨看了他一眼:“王方舟师长家的朋友。”

谢怀昌别开眼睛,思索片刻后恍然:“难道是杨森杨子惠?”

陈暨有些惊讶,顿住了脚步:“怎么,有交情?”

谢怀昌笑了一声:“不熟,他也是同盟会的。”

陈暨皱眉想了一想:“那要不你跟我同去?”

谢怀昌摆了摆手:“我还是在这聆听大姐教诲吧,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插不上嘴。”

陈暨又想了想,这才点了一回头,走去卧室更衣了。婉澜在沙发上坐着,板着脸,对谢怀昌道:“记住,你是民国的人,是大总统的人,就算与宋先生一同赴京,也要与他保持距离,先去拜见吴伯,看他怎么说。”

谢怀昌又叹气:“看来你已经被吴子玉说服了。”

婉澜皱起眉:“吴子玉不必说服我,我自己想得通,怀昌,姐姐难道会害你?你也不想想,当今天下大半兵马皆归袁大总统所有,那些兵兵将将,无一不是他亲手训练亲自提拔,再反观孙先生,他手里的兵呢?将领呢?难道要指望一帮拄着文明棍的先生来帮他打天下吗?”

谢怀昌颇为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吴心绎在两人中间打圆场,一面安抚婉澜,一面又劝谢怀昌放松些。谢怀安在一边听着,此刻也站起身来:“我觉得阿姐说得对,怀昌,你应该听她的,毕竟乱世宜孝不宜忠。”

婉澜的表情果然缓和不少,对谢怀昌和颜道:“你站起来是要做什么?”

谢怀安在衣架上拿过自己的外套:“我也得走了,阿姐,我有一批药材积压了,正在找机会脱手。这笔药材进价颇高,已经牵制住了我账面上的银子,着实无法捐给军队,只能想办法卖给军队。”

这倒是正经事,再者他也弄清了她今日召集众人来此的目的,又赞同她的意见,那实在没什么好耽搁的,便点头同意。

吴心绎去服侍谢怀安穿衣,又对乔治和婉恬道:“你二人若无要事,也先走吧。”

乔治立刻站起来:“我同怀安一起走,毕竟药房里也有我的股份,况且我卖一卖这张脸,没准可以打散卖去洋人的医院。”

说话间陈暨也收拾妥当走出来了,谢怀安和乔治便赶上去坐他的车一起离开,陈暨在公寓门口停了停,看着婉澜道:“屏卿,你这次小题大做了。”

婉澜尚无什么反应,吴心绎却蓦然紧张起来,她在老宅风声鹤唳的过惯了,随便一句话都能揣摩出两三种意思。

但婉澜的表情还是很平静,谢婉恬没走,就留在客厅里,但她不看她,又把目光投在了谢怀昌身上:“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中国向来是个神奇的国度,从古至今经历过不计其数的分裂和外敌入侵,最后总能神奇的归于一统,罗贯中在小说《三国演义》里说的很清楚,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或许不符合那些作为的哲学定义,却已经成为一条社会规律运行至今。他们都知道这段乱世终将结束,却不知道到底是由袁大总统结束还是由孙先生结束,也或许这两者都只是历史的过客,真正的开国之君还没来得及登上舞台——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史官或后人的事情,对他们这些不幸生在乱世的人来说,唯一的目的是活下去。

不过男人和女人终究有所不同,女人看重安稳,男人则更想用在造英雄的时势里博一番事业。谢怀昌对“家族”这个词看的不重,起码没有婉澜和谢怀安看的那样重,他只是个庶子,他看重的只有一家,在那一家里,也有个座次排序。

婉澜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但吴心绎却看出谢怀昌心里对这个庞大家族若有若无地怨怼,他没有开口反驳婉澜,兴许不过是因为婉澜在他那张座次表上。

她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轻轻咳了一声:“袁大总统做了什么,叫你对他如此不满?”

谢怀昌听得这一句,陡然心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吴心绎便接着道:“推翻帝制,建立共和,他做了;成立内阁,开设两院,他开了。宁隐,我不识得你们国民党中之人,也不晓得你们的宏图大业,只是单单就你给我的感觉,我倒是好奇得很,你到底是厌恶他,还是厌恶最终做了大总统的那个人,不是孙先生?”

谢怀昌双肩一抖,猛地后退一步:“你……你怎么能……”

吴心绎赶紧把手举起来轻轻下压,又放柔了语调安抚他的情绪:“我不是污蔑孙先生,我对他敬佩的紧,一介书生,在前途未名之际为国奔走呼号,且不论功成与否,单是这份心力就够人钦佩了。我疑惑的只是你,宁隐。”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急慌慌地跟着他闹革命,是为家为国吗?还是因为你在谢家老宅里的郁郁不得志,所以憋了一口气要出人头地,想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好教那些曾经轻视你的人为你刮目鼓掌?(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至高降临女配她天生好命重生之为妇不仁弥天记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恣意风流命之奇书
相关阅读
你是我的半条命师父在上我在下血脉剑尊总裁校花赖上我六界封神宇宙裂痕流年往生流年浅唱重生七零有宝妻蛊医传人在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