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接触碰撞,林思爱莞尔一笑,她施施然上前,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又是自顾自地拉了一个椅子与我并肩坐下,她很是自然地给陈图掖了掖被子,转过脸来,她望着我,演技超群,一脸的善意和熟络:“伍总监在医院奔波了这么久,也是累了,不如伍总监回去休息,这边由我照看着?”
我还没张嘴,林思爱又转而冲陈图说:“你头还疼吗?”
语气温柔,带着嗔怪,也带着些少撒娇,更像是情侣间最常见的口吻。
我在一瞬间,似乎成了特别多余的人。
如果是在以往,我早撂摊子不干了,但不知道这一刻我是不是脑子进水还是抽风,也就是在几秒间,我忽然怀揣着一个恶意,那就是我要在陈图面前,干脆利落真刀实枪不动声色跟林思爱掐一个,我倒要看看陈图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他的态度足够让我满意,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他和好。
毕竟,我忽然不想便宜了林思爱,我甚至恶毒到连她可以跟陈图暧..昧的权利都要剥夺掉,才觉得足够痛快!
淡淡一笑,我移了移椅子,腾一声站起来,我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陈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直截了当丢下几句:“陈总的女朋友过来了啊,那我不打扰你们啦,我走了。”
说完,我作势想要抓起柜子上面的手机。
可是我的手还没触碰到手机,陈图飞快爆出一句:“林思爱不是我女朋友!”
他那干脆利落的劲,再搭配这字字珠玑,简直犹如天音,林思爱好歹还买了一束花过来,他也不怕林思爱尴尬!
哈哈哈哈!我忽然觉得好爽!
再看林思爱,她抓住被子的手,明显捏紧了一下,又随即松开,她的脸上没有多少波澜起伏,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陈图,依然是嗔怪的语气:“陈总,看来你没跟伍总监把话说清楚嘛,这都引起伍总监的误会了。你不老老实实告诉伍总监,我们现在是不错的工作搭档,这都引起伍总监的揣测和误会了。”
这简直是演后级人物啊!
这演技也不怕她回头想想,要被自己恶心得吃不下饭啊?
我在心里面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却再下一剂猛药:“哦,那我也不打扰你们聊工作了。”
不想,陈图却飞快抓住我的手,他所有目光的焦点全然落在我的身上,也不顾林思爱在场,他语气里面,带着乞求:“伍一,你等等。”
敛了敛眉,陈图再看林思爱,他的表情一片冷寂:“林总监,感谢你在百忙中抽空来看我,如果没有工作上的事,那你先请回,我有点事,要跟我老婆聊聊。”
在陈图吐出“老婆”两字时,林思爱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却很快舒展开来,她很是优雅地站起来,冲着陈图笑笑,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好的,陈总。”
再冲我笑笑,林思爱语气淡淡:“伍总监等会儿有空,记得找一个花瓶,把花插起来,陈总最爱满天星。”
呵呵哒,陈图在毫无时间准备的情况下,给出的反应,还不够明了吗!
此刻的我,内心一片澄明,又怎么可能被林思爱这垂死挣扎般的几句话迷惑心智。
我淡笑,气死人不偿命般,直接摆出正宫的姿态,底气满满:“林总监有心了。谢谢林总监。”
眼睛里面,掠过稍纵即逝的冷冽,林思爱轻飘飘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她再是冲着陈图说:“那陈总,回见。”
门被林思爱在外面带上后,整个偌大的病房,还残留着她留下的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我想趁热打铁彻底砍掉林思爱的所有可能,再完美收网。
于是我故作黯然,看着陈图:“你松手吧。”
却把我的手抓得更稳,陈图急急说:“我和林思爱真的啥事都没有。伍一你别误会。”
我的眼睛眨巴一下,忽然溢出泪光点点:“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简单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你要和谁靠近,其实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陈图抓住我的手,满满的温热:“可是我一直把你当我老婆啊,这个想法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虽然我们没有一纸婚书的维系,但不代表我不能在心里面一直把你当我老婆当携手走一辈子的那个人。”
我忽然无法对着陈图演下去了。
鼻子一酸,我把手抽出来,拉了椅子再次坐下,陈图忽然按了呼叫铃,叫来一个中年护士,他直接把林思爱送过来的那束花,送给了那个护士。
把林思爱来过这里的痕迹清理干净之后,陈图缓缓开口:“我想跟你细细说一下,我为什么会在那一晚选择先救林思爱。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获取你的谅解,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在我陈图的心里面,我并非用我爱谁,去选择判断我该先救谁。”
我对此,既想得到他一个明确得让我能信服能接受的理由,然而我对此又无比抗拒。
怀揣着这般复杂矛盾的心理,我把脸转向别处:“哦。”
手移过来一些,若有若无地与我的手并排放在那里,陈图很快说:“我被陈竞绑架过。”
这些事,我已经从陈正的口中提前听过,现在再听陈图提起,恍如隔世,像是做了一个重复的梦。
我瞅着天花板,没做声。
陈图的手再移过来一些,我已经感受到他的热意,陈图的语气,没有多少情绪渲染:“在我发现林思爱和陈竞瞒着我好上没多久,陈竞绑架了我。”
我彻底怔住,彻底被陈图牵引着,难以置信应了一句:“嗯?”
陈图满脸的严峻神色,说:“陈竞绑架了我之后,把我带到了废弃的工厂,他模拟当初我和他一同被绑架的情景,不断毒打我。可能林思爱看在我和她曾经有过一场恋爱的份上,她爽了家里人的约,过来找陈竞求..情。”
求情两字,陈图说得艰难,这个中似乎有什么别的意味,我想要窥探个究竟,再看陈图的神色,似乎对此讳莫如深,也可能是我的生性太污,我的脑海里面竟然蹦跶出一副很岛国片的画面,我竟然一下子觉得,陈图曾经患上心理性..性.功能障碍,是因为他亲眼目睹过林思爱和陈竞滚.床单。
我的脸,突兀变得通红。
深深地连连看了我几眼,陈图幽幽再开口:“你大概想到,那晚发生过什么事了对吧。”
我的脸,烧得更红,尴尬一句:“我可什么都没说。”
眉头往上耸了耸,陈图瞥了我一眼:“那一晚,林思爱和陈竞当着我的面,做一些很儿童不宜的事。我当初的病根,也是在那一晚埋下的。那晚之后,我一直带个无解的问号,林思爱可以坦坦荡荡跟我分手,再开展下一段感情,可是她却选择了最偏激最让一个男人膈应最让一个男人不能容忍和不能接受的方式。”
我的三观,在一瞬间被摧毁再重建,却再次被摧毁。
我瞬间觉得,我的眼界还小,我还有待进步!
虽然我以前和陈图有过很多次的肌肤之亲,可是毕竟离婚一年多,现在跟他探讨这样的话题,我也有点放不开,只得把脸转更过去,与天花板相对,敷衍般回应一句:“这样啊。”
“从那晚之后,我就没再见到林思爱。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再次得知林思爱的消息,是在刘承宇对你下手的那一天。我在翻查刘承宇受谁指使的过程中,发现了林思爱的踪迹。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原来就在我被陈竞绑架的那一晚,林思爱过来现场求陈竞放过我的那一晚,她家里的产业,被恶性收购,曾经雄霸旅游业一方的林氏,彻底破产,而林思爱的爸妈,就在当天晚上,双双跳楼自杀,林思爱连她爸妈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我和林思爱在一起那一阵,我知道她家里做旅游业,也知道做得很大,她人间蒸发后,我也逃离深圳,等我重回深圳开了漫游国际,这才知道她家里破产的事,但当时我和她已经再无关系,也没作多少关注。我也是在后面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的巧合。”
用手支了支额头,陈图的眉头皱了皱:“虽然我当初,是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接受林思爱所谓的求情,这样的情谊。可是伍一,在我的心里面,不管林思爱当初是出于什么心态,但在很大程度上,她都是因为我,才没能见上她爸妈最后一面。我就当我欠她一条命,我还清给她,再无瓜葛。”
陈图说得认真,眼眉里面也满是真切,我在我们都心平气静的时候,还是能看透他到底有没有撒谎的。
而在确定他没有撒谎后,我的心口还是一凉:“呵呵,按照你样的算法,陈图你也曾经欠我一命。”
突兀的,陈图飞快抓住我的手,他声音黯然:“对,我也欠你的,可是我以为我能用余生还给你啊。”
把手抽出来,我放在一旁,心口凉意堆积:“我再强,也是一个小女人。那次在白云嶂上,你让我救刘承宇,我知道出于道义,我确实知道应该先救刘承宇,可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能够理解我在危难时刻的私心,因为那个时候,我很确定我无法失去你,所有那一线生机,我首先想到的人是你。陈图,我知道男女有别,男女的思维,在判断某些事件上,总有差异,这很正常,可是不仅仅是我这般矫情,我想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这么矫情,她总是希望在关键时刻,她想要依靠想要掌仰着的那个男人,能毫不犹豫的奔赴她…”
说到这里,我梗住:“可是当有一天,你因为救我,毫无犹豫地奔赴我,而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我才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意让你救我。这样的傻逼事,你以后别再做了,我承受不起。”
“那个花盆落得太快,我没有反应的时间,完全出于本能。这事先放一边,我们先把之前的摘干净。”
陈图的脸埋下去,语气中黯然依旧,他继续:“我那一晚,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是你和吴一迪约在梅沙环山道上,我一时怒火冲天,醋意奔腾,连最基本的判断力和理智都失去,头脑发热开着车在环山道上面搜罗你和吴一迪的踪迹,在G6路段发现车祸现场,在发现你和林思爱同时陷入危险境地,按照车祸轨迹判断,林思爱是因为你急停才追尾,按照章法,你是过错方。而我找来的那个起重机只能先救一个,我犹豫为难,最终因为想要还林思爱那份所谓的恩情,也按照车祸的责任分配,我选择先救林思爱。我明明知道我作出的选择,符合道义,可是却无法符合我的私心,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我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我当时的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我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我赶紧把林思爱弄到车上,让人送去医院,我就立刻返回去救你,如果我最终救不下你,那我就跟你一起去死。我那时候,其实精神状态也不大好,我一直深陷在妒忌和被背叛的怒火中,我竟然还有那种可怕的念头,我更多的想法是,如果救不回你,就一起死,我们的故事停止在那里,我就能得到一份完整没有背叛不会失去的感情了。”
停顿了一下,陈图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可是我刚把林思爱放到车上,因为精神太过紧绷,我压根无暇看路,刚刚往回走,直接把那个起重机拍到三米远的地方,整个人扛不住这么激烈的冲击,晕了过来。醒来,我收到你和吴一迪在医院卿卿我我的照片,我怒气冲冲杀到医院去看个究竟,你和吴一迪相处得很和谐,看得我黯然。我看你没事了,再看你似乎没有那么需要我,我一时头脑发热,也是一时冲动,作出了所谓成全的傻逼决定。我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傻逼的选择,所有的苦果和苦头,都让你一个人吃了,而我毫发无伤,还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对着你。我一想到我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我感觉到很羞耻,我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更像一捧渣滓。”
我的关注点,瞬间跑到陈图说的那个匿名电话上。
眉头一皱,我望着陈图,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问:“那晚你接到匿名电话?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发信息给我,让我过去天麓找你聊离婚的事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