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这简单的一言半语,陈图的脸色,从冷冽变作黯淡,再从黯淡变成冷冰,在几秒内,他最终用冷如寒冰的眼眸死死钉在我的脸上,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呵呵,我是无关重要的人?”
自动自觉地屏蔽掉他这句话,我再次按了开车,一个转身,三步作两步走回车前,再次招呼吴一迪:“快上车,我要用你的车,带你装逼带你飞。”
可是,陈图并未因为我的不作理会,而觉得自讨没趣赶紧的滚蛋,他又是一个箭步走上前,径直贴上来,他以让我压根无暇反应的速度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整个头颅彻底禁锢住,他的唇飞快地凑了过来。
好在我的反应速度,随着这一年多的高危户外拉练到了极致,在他的唇将要触到我的唇,我抬起脚,狠狠地朝他的膝盖踹了过去!
我很确定,我是下了死劲踹的,我踹的位置,也是要害,一般人被我踹了,都会痛得完全撑不住,只顾着惨叫去了。
可是陈图的脸,不过是微微痉挛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他的唇依然不偏不倚地凑了上来。
在我们就差半厘米的距离时,吴一迪上前来狠狠拽了陈图一把,陈图一个趔趄,差点拽着我一同倒下,可是他很快松开我,又用手扶着我的腰往另外一边托了托,我得以站稳,而陈图以特别快的速度,以直线前倾的姿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闷响声,虽然显得有点轻,但传递到我的耳里,也足够震耳欲聋,我有些茫然地看着摔在地上的陈图,再用两秒的时间回想刚才的一幕,我很明白他是为了护着我,才彻底摔下,摔惨的。
可惜,这点小小的恩惠,已经不足以触动我。
我只会觉得,他不爱我,可是他不甘心曾经那么爱着他的我,可以那么快放下他,就像放弃一个我不再喜欢吃的苹果那样放下他,我不因为他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的下场,我并未因为离开他,而变得落魄郁郁寡欢,我反而有别样的生活别样的风景,这让他内心百般滋味,于是他想方设法,想让我记起我曾经爱过他的记忆。所以他才会凑过来作势想要亲吻我。
所以,他就算被摔个残废,那也是他活该!
当作没看见似的,我把目光转向吴一迪:“走。”
在陈图用来爬起来的十几秒钟里,吴一迪是无比靠谱的队友,他很快绕过去开门上车,而我飞快发动车子,娴熟地打了一个方向,避开陈图,驶动。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陈图总算爬了起来,他似乎摔痛了脚,他却疯了般一拐一拐地朝着我车的方向冲来。
呵呵哒,他肯定是怪我和吴一迪让他摔惨了还不扶起他,他想找我们麻烦呢!
那没门!
这样想着,我猛踩油门,加速再加速,很快将此时此刻连走路都不利索的陈图甩不见了!
飞驰在路上,我把车窗摇下来,风倒灌进来,把我的头发吹乱,我伸手随意捋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吴一迪:“吴老板,你想去哪里兜风?”
没有接我的话茬,吴一迪的眉头蹙起半分:“伍一,我刚刚是不是多事,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怔滞几秒,随即莞尔:“当然没有,难道我被一个神经病纠缠不放,你丫的要在一旁看热闹鼓掌,那才是该做的事?”
眉头却更深:“或者在一旁看热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才是我最应该表现出来的态度。”
轻笑了一下,吴一迪又说:“你和陈图之间有什么互动,我没有什么立场去插手。”
内心翻江倒海不能自持,我的目光敛起一些,语气禁不住艰涩:“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狗屁的互动。”
停顿几秒,我放慢车速,侧过脸去,半对上吴一迪的眼眸,慢腾腾地说:“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万事随心。从黑暗中摸黑走得跌跌撞撞最终被磕得头破血流的人,除非她是傻逼,她才会重新回到那些黑暗中。”
却是别开脸,吴一迪语气淡淡:“是么。那我希望那个曾经走在黑暗中的人,她真的永永远远不要再回到黑暗中了,她要一直一直活在阳光里面,过一些她绝对能当之无愧的好生活。”
我重重点头:“那是肯定的。”
停顿一下,我再来一句:“你也千万不要走进黑暗中。逝者已矣,你还活着。”
眼睛微微闭起,吴一迪瞬间跳跃到下一个话题:“走盐湖高速,绕到坝光,那边车流量少,适合飙车。有劳你,带我去飞。”
吴一迪果然是做了点功课的,在我一路狂奔到坝光这边,果然一直一直的畅通无阻,在超快速里面,我得到了一场淋漓尽致,可是吴一迪,却被那么快的车速,弄得脸色都有点僵。
这场漫长的玩命似的兜风结束时,吴一迪已经没有多少余力,我把他送到他家门口,他的手按了好几次,才算是彻底把门打开。
门一开,葵花那只破猫跑出来,它还是那么不怕生,还是那么黏糊糊的,一把扑到吴一迪的脚下,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吴一迪淡淡笑:“葵花,你还记得伍一不,你要不要邀请她到家里喝杯茶?”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借用猫猫的口,来邀请我进门喝茶。
这个邀请清新脱俗,让我觉得神清气爽,我又不是特忸怩的人,我随即蹲下去抱起葵花,禁不住用手蹭它的头,说:“胖猫,你又胖了。”
吴一迪又笑,他竟然能接上我的话:“自从你离开深圳,它日盼夜盼不见你回来,心情低落,暴饮暴食,就胖成了这样。”
我号称能扯淡能贫嘴,这次却没能接上吴一迪的段子,只能是嘿嘿笑了笑,说:“胖猫,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茶?”
在玄关处,吴一迪拿了一双拖鞋给我,他又把葵花接了过去,说:“我想起,我们都没吃饭,你等会抱着葵花看一阵电视,我打电话找人带点菜上来,在这里聚餐好吧?打火锅怎么样?我不太会做饭。”
我点头:“行。”
我刚抱着葵花坐下,吴一迪一边开冰箱,一边说:“葵花喜欢看儿童频道。你不让它看,它会闹脾气的,你等会给它看几分钟,再换回你想看的。”
我擦!我要不是跟吴一迪太熟,我差点就被他这番话撩到了!这到底是多好玩的构造,才能知道一只猫喜欢看儿童频道啊!
无言一阵,我默默拿过遥控器调到儿童频道,再摸了摸葵花的头,说:“我陪你看一阵咯。”
吴一迪笑了笑,他不再跟我哔哔,而是自顾自去了厨房,捣鼓着,讲电话。
才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我起身去开门,只见宋小希和邱燕,站在了门前。
在见到我的那一刹哪,宋小希尖叫了一声,她突兀特别熟络地扑上来,也不管我有多懵逼,她直接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大神,能见到你,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我更懵逼了,皱眉:“大神?”
宋小希的脸上,露出飞扬的神色,她的眼睛煜煜发光:“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大神啊啊啊。我经常在旅游杂志上看到你写的游记啊,简直太厉害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身边能有那么厉害的人!”
有些不好意思,我忍不住抽回手:“我瞎写的。”
然后,我又说:“都进来啊。吴老板在厨房忙着,我才来帮忙开门的。”
邱燕的反应,显得平淡很多,她挺客套的:“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客套了一下。
瞬间多了几个人,吴一迪这个面积很大装修冷清的房子,平添了很多生气。
邱燕拎着菜,径直去了厨房给吴一迪帮忙,而宋小希,则坐在沙发上,把葵花给要了过去,抱在怀里。
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心慌,只得撑住一句:“一直看我干嘛?”
宋小希用手托着下巴:“好佩服你啊。你做了很多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去了很多我有钱也去不到的地方,看到很多我只能通过照片过过眼瘾的美景。我想,大概我的生活,也就这样了。”
竟满是怅然。
我猛然想起吴一迪跟我说宋小希订婚的事。
顾不得冒昧,我:“听说,你订婚了?”
依然托着脸庞,宋小希面无表情:“对。像我这样一事无成整天除了会花钱,啥正事也干不了的人,不在这样的年纪寻个人家结婚,还能怎么样?”
原来时光不仅仅只是带走我。
眼前这个曾经天真烂漫,心无城府,极度容易快乐的宋小希,她竟然开始被沉沉的心事所困扰,再也不能伸伸手,就触及阳光。
心情忽然变得低落,我轻声问:“他对你,好么?”
语气悠长,宋小希却是满脸的黯淡,嘴角带着自嘲:“他每次出差,都给我带特别昂贵的礼物。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的标准,是看他给她买多贵的礼物,那毫无疑问他是对我好的。可是,这样的标准,显得很可笑,不是么?”
满满的惆怅蔓延。
更沉重,我敛了敛眉:“婚姻,需要慎重。我是过来人。”
自嘲的意味在她的脸上越演越烈,宋小希笑笑:“伍一,我跟你不一样。我刚刚出生,我妈就因为生我难产死了。我一直跟着我爸,还有我哥生活。我爸和我哥非常宠我,他们从小到大给我的教条就是,挣钱的事照顾人的事,他们来做,我就开开心心做一个小公主就好。我18岁以前能当一个小公主,那是我的幸运。18岁以后,我只长年纪不长脑子,还在当天真浪漫的小公主,是我人生的悲剧。我不怪我爸也不怪我哥,我只怪我自己,真的把自己当公主,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像我这样五谷不分,连正经靠自己去找一份工作,都很难的人,我的生活,也就过成这样了。”
停顿一下,宋小希突兀压低声音,说:“就我这样的资质,我以前还敢想着倒追吴一迪,我真不要脸。像吴一迪那种男人,他就是为你这样的女人,准备着的。”
我脸色一僵:“别瞎说。”
却露出轻松自如的表情,宋小希耸了耸肩,她说:“我哪里是瞎说。”
宋小希的话音刚刚落下,邱燕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我们身侧,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和宋小希的聊天内容,但她的脸色没有多大的异样,依然是一派的没波澜,她淡淡说:“伍一,小希,可以吃了。”
在餐桌上,邱燕的表情到好了不少,而宋小希似乎满血复活般,又要吃青菜又要吃肉丸的,气氛算是不错。
眼看着时间也晚了,我提出告辞,吴一迪就把我们送到电梯口。
在电梯里面,邱燕保持着一贯的冷艳,独自一人杵在桥厢门那边,而宋小希嘴里面还叨叨向我问我在旅途中遇到的趣事。
到了停车场,由于宋小希的车停在C区,而我和邱燕的都停在A区,宋小希很快跟我们分道扬镳。
偌大的停车场就剩下我和邱燕,我们拉开距离,并排走着。
突兀的,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邱燕,她语气淡淡:“你应该给吴一迪一个机会。”
我愣住:“什么?”
睥睨我一眼,邱燕的语气更淡:“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才愿意再次把自己退居到朋友的位置。”
丢下寥落的这一句,邱燕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她的车走去,留给我一个冷艳利落的身影。
因着邱燕突如其来的两句话,我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在走神,车也开得很慢,回到酒店,都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踏着酒店冷冷清清的夜灯,我慢腾腾地摸到门卡,刷开了门。
却猛然的,我嗅到了一阵浓浓的酒气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到底是谁?在我花了多么钱订的酒店房间里面喝酒!我靠靠靠!
心一沉,我急急地插上门卡取电。
灯应声亮起,我循着发来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张涨得通红的脸赫然入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