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丁启浅浅淡淡的回了一句,又将火铳递给她问:“想不想试试?”
“嗯!”卿雪点头,而后又看向穆淸决,见他面上也有好奇之色便开口吩咐道:“来人,备箭靶。”
“是!”奴才们应下便去准备了。
卿华殿的库房内一直都存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前穆淸决就时常的院中练习箭术,即便是移动的器物他也能一箭射中准心。
待箭靶备好,三人都出了殿门。卿雪站在院中,手中举着沉甸甸的火铳,却又一时无从下手。
“扳机呢?”卿雪翻找着问,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火铳的原理是靠引线点燃火药,再推动铅弹发射,与手枪不同,所以没有所谓的扳机。”丁启解释完,上前接过火铳,将火药和铅弹依次放入药室,而后又插上引线。
“看好”丁启端着火铳对准远处的箭靶示意卿雪注意,在听到回应后便将引线点燃。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过后,铅弹穿过靶心,径直嵌入后边的海棠树干,留下一个深深的小洞,紧接着便看到树上的叶子一簇簇的被震落下来。
相比弓箭,火铳的威力确实要大上许多,更重要的是体积小,又方便携带,若是大规模的生产出来带到战场上,绝对是最强有力的武器。
奴才们都没见过这东西,被惊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夸赞:“皇上好身手。”
这话听在耳边,原本也想夸上一句的卿雪突然禁了声,余光不自觉的看向穆淸决。从前这“皇上”的身份和赞许都是属于他的,不知道他此刻会是什么滋味。
卿雪转头正好对上穆淸决凝望她的目光,就好似这院中只有他们二人一般。见他面上没有太过在意,卿雪才松了口气,上前将火铳拿过来也想试试。
那火铳通体都是金属,又为了牢固性将管壁制得极厚,是个实打实的铁疙瘩。
丁启看卿雪纤弱的手臂抬着有些费劲,忍不住珉起一笑走上前替她抬住再一点点教她,而卿雪顾着怕穆淸决吃醋,动作明显有些僵硬。
身旁的奴才们却是窃窃私语起来:
“谁说皇后娘娘失宠了?看这样子分明恩爱得紧。”
“既这样恩爱,皇上为何一直不肯留宿卿华殿?皇家子嗣单薄,如今就只有两位王爷,一位公主,皇上与皇后正值盛年,该多添几位才是。”
“这事儿哪是你我这样的奴才能操心的,反正我就觉得皇上是在意娘娘的,不然也不会一个嫔妃也不肯纳吧。”
......
奴才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虽是窃窃私语,却让身为狼身、听觉十分敏锐的穆淸决听了个一字不漏。
再看着面前这两个紧挨的身影,穆淸决竟莫名的觉得自己好似才是多余的那个。
但这种酸涩的感觉并未在心底停留多久,而是随着一声闷响被抵消了大半,随后又落入了卿雪灿烂的笑颜里彻底消失。
卿雪方才也多多少少听到了奴才们的议论,所以在听到枪响后甚至没有去看子弹射中了什么地方,像例行完公事一般把火铳交到丁启手中,转头莹莹的朝穆淸决笑着说:“还是射箭有意思些。”
听着这话,穆淸决幽蓝的眸子闪过一抹暖意,正准备朝她走过去,却听到一声狼语从屋檐上传来。
“太上皇晕倒了。”
丁启刚给卿雪翻译完,穆淸决就已经蹿上了屋顶,转头道:“尽快带沁儿过来。”
“好”丁启话音未落卿雪就已经跑出了院门,又在丁启准备去追时跑了回来。
“药!”卿雪下意识的吐出一字,而后很快便跑进内室取了一瓶药拿在手里才又朝着乾正殿的方向跑去。
这宫苑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平日里主子们出行都会坐轿子,但遇着着急的事那速度还不如跑着去快些。
若是从前,穆淸决早就搂住她施轻功飞过去了,现下卿雪却只能拎着裙摆一路跑去。
待卿雪和丁启跑到乾正殿时,穆淸决早就已经在床前焦急的守着了。太上皇这一病来得突然,议着事突然就晕了过去,将大臣和奴才们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
卿雪来不及多问什么,跑上前就先为太上皇号脉。而穆淸决守在床边等卿雪说话,生怕听漏了半个字。
卿雪探着脉息,却许久都未说话,只是先取了一刻复元丹就着宫女端来的水喂太上皇服下。
“沁儿,父皇怎么了?”穆淸决问着话,丁启就站在身后翻译。
“父皇没事,只是劳累过度。但......”卿雪咬着唇,纤细的指节握在一起摩挲着却又迟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虽不说,穆淸决却在她晶莹的眸光里探出了担忧的神色,又焦急的问:“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
卿雪的医术他是知道的,即便是死人都能救活,普天之下又有什么病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卿雪摇摇头朝身后吩咐:“诸位大人先退下吧,还有,让人去请见太后过来。”
“是!”
臣子和奴才们都应声退了出去,殿中只留下丁启和穆淸决。
卿雪握着太上皇的手,早就鲜红的眸子里溢出滚烫的眼泪,霎时间就泣不成声:“淸决,父皇没有生病,可恰恰是没有生病,我才治不好他。”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间大多数的疾病都有方可治,唯有衰老......”卿雪微张着唇齿,无奈的摇头说:“我无能为力。父皇年岁本就很大了,又经受了一年的奔波,自回宫以来又殚精竭虑的为朝事辛劳,现下这副身子已经虚空了。”
卿雪握着有如游丝一线的微弱脉息,跪在太上皇床前已经满脸都是眼泪,而穆淸决听到这话一时间无法接受,一声凄绝的嘶吼过后只能站在床前黯然落泪。
大概是因为服了复元丹的缘故,一直晕厥的太上皇却在这时醒了过来,只是苍暮的容颜依旧没有半分血色。
“父皇,你醒了?”卿雪问着话,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努力的平复着满腔悲痛的心绪。
太上皇好似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呼吸越来越沉重,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和,眼眸顺着屋内转了一圈,只问:“你母后呢?怎么没看到她?”
“母后很快就来,父皇您少说些话,养养精神。”卿雪哽咽着,眸子里的血色变得越发浓重。太上皇一生都只钟情太后一人,就连醒来想到的也依旧是她,这份深情足够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决儿”太上皇看着站在自己床前的穆淸决,被卿雪握住的手费力的朝着那个方向动了动,又说:“父皇大抵是要不久于人世了,这赤云的万里江山只能由你一人担着了。”
“父皇,您放心!”穆淸决上前一步,眼角的眼泪溢出来又掩进了毛发。
丁启此刻眼眸也有些泛红,沉声翻译着穆淸决的话,将那语气模仿得一般无二。
太上皇声音有如游丝一线,好似每说出一字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但乍然的倒下让他来不及交代许多事,此刻都必须撑着说完。
“沁儿”太上皇看着跪在榻前梨花带雨的卿雪,沉沉的开腔道:“你是个好孩子,父皇知道你待决儿情深,你答应父皇,若是决儿他日无法回到人身,你一定要好好的辅佐君儿,继续守护我赤云的江山。”
“嗯!”卿雪咽下喉间的苦涩,神情笃定的点头,而后又说:“父皇放心,我与淸决定会拼尽全力守护赤云的江山。”
话音刚落,寝殿的门便被推开了,太后被两个婢女搀扶着急匆匆的走进来,那脸上分明已经挂上了泪痕。而穆君和穆璃也被嬷嬷们抱来了。
“易铭”太后叫着太上皇的名字扑到床前,方才听宫人们传讯说太上皇晕倒了,她匆匆忙忙就往乾正殿赶,太上皇身子不济她是有所察觉的,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般田地了。
“沁儿,你父皇这是怎么了?”太后问着话,眼神却一刻也不离的落在太上皇脸上。
卿雪有些不忍心将太上皇的病情告诉她,捂着嘴尽量压下梗在喉间的哭声。
而太上皇显然也不想让太后忧心,强撑着精神说:“朕没事,沁儿方才已经给朕吃过药了,睡一觉便好。看你这一把年纪了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可是要让君儿和璃儿笑话了。”
太上皇说着话又朝着嬷嬷们招招手示意他们将孩子抱上前,因为说了太多话,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面色生生咳红了,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卿雪知道他是挂念两个孩子,赶紧转身将穆君和穆璃接过来教他们:“快叫皇祖父。”
两个孩子自回宫就一直养在熙华殿,和太上皇太后相处的时间比卿雪还多,所以此刻叫着:“皇祖父”,声音脆生生的,吐字也十分清晰。
他们这样小的年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在哭,便也没了平日胡闹的性子,只是安安静静的倚在卿雪怀中,说:“母后不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