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然不出声,只默默的看着刘氏满足的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方才缓缓开口,“舅母成天念叨我们姐弟,不辞辛苦一趟一趟来府上探望,实在是让然然心中不忍。夫人近日身子骨不大痛快,总不能见客,要是怠慢舅母就不好了。舅母不如多在家歇一歇,不必太多惦记咱们。”
谢韵然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氏。小小年纪,说话竟是这般严密,不过是撵人的话也要这般细致周全?
莲婶眼瞧着刘氏的脸色一点点难看下来,知道她要发作,忙将包好的点心塞进她的怀里,“老爷这些日子总是忙于政务,怕是也想不起来赏赐小姐些什么。今次这点心,便多给舅夫人包些,回去也好让表少爷多吃几日。”
刘氏接了点心,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莲婶话中含义,看来接下来这几天就算是来,也不见得会得了什么好处。不如在家歇几日,再来闹一场大的。想着,便也觉得如此甚好,又恬不知耻的要了一对儿精致小巧的银镯,满载而归。
三月桃花开的正旺,忠勇侯府的小桃园里花开正盛,刘氏出府,必是要经过那院子,因见花开正盛,忍不住多望了几眼。正瞧着,却和一双柔媚动人的杏眼撞上了视线。
刘氏微微有些一愣,却见那双眼睛的主人盈盈走上前来,礼貌客气的打着招呼,“陈家夫人这是要回去了吗?可是夫人给了满意答复?”
那女人削肩柳腰,相貌柔媚,一袭水烟色长裙,更衬得她娇媚出众。虽已不是妙龄,可却依然身姿妙曼,眼波动人。
刘氏定睛瞧着,半晌方才想起这人是谁,便也礼貌的回了礼,“月姨娘好兴致,竟是在这里赏花?那混账夫人,这些天来,我哪里见到了她的影子。”
月姨娘一副吃惊的神色,“夫人竟是对您避之不见了?”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哀婉,“可怜了敏儿妹妹,年纪轻轻的便就去了,老爷最是喜欢她的,如今这一走,让老爷如何自处?”
“他若真是伤怀,哪里会纵的那位这般对待我?”刘氏没好气的努努嘴,正对着林丹瑶主院的方向。
听月姨娘话中含义,更是坚定了刘氏要将此事闹到底的决心。敏姨娘入府九年,为谢淳添了一子,如此恩宠,怎会不给补偿?想来谢淳早已准备好了银子,不过是被那个吝啬成性的林丹瑶扣留,想要蒙混过关。哼哼,不过她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月姨娘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扯着帕子轻掩朱唇,惶恐道,“瞧,我一时为妹妹打抱不平竟是说了这般不该说的话。若让夫人知道了,只怕……”
未等她担忧的话说完,刘氏便很仗义的打断她,道,“月姨娘放心,今日同我说的话,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中。我那妹子在这府上九年,也多蒙你照料,其他客气之言辞也不必多说,我这就赶回去,再想法子。”
刘氏急急忙忙的告别转身,月姨娘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待人已经走远,花丛中走出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穿着杏色撒花长裙,乳白色对襟小褂,双丫髻上垂下的流苏穗子随风轻扬,平添几分俏皮。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生的和月姨娘倒有七八分的相似,甚是漂亮。
“娘。”小女孩往前走着,虽年纪尚幼,身量未成,可行事作风却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伸手拉住了月姨娘的手,便连着撒娇都带着几分柔弱矜贵。
月姨娘牵起小女孩的手,笑意浓浓。问道,“颖儿,可知这些日子以来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女儿自然知道的,方才那人不就是滋事的陈家夫人刘氏?”谢晨颖向刘氏远去的方向望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屑。
月姨娘对于女儿的乖巧懂事很是满意,又道,“你可知道对付这样的女人应当如何?”
谢晨颖摇摇头,她年纪尚幼,哪里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虽然知道不少,也全都是月姨娘亲身教授的。
谢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月姨娘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教学机会,揉了揉小女儿的头,柔声道,“对待泼妇要么就要比她更加无赖,更加泼辣。骂得她无地自容,没脸出来。要么就摆出大家风范不将她放在眼里,任她如何吵闹都不为所动,久而久之她自觉无趣也便不再闹过来了。”
“夫人既放不下身段撒泼,又做不到完全的高贵,夹在中加,受了人家的制肘。”谢晨颖若有所思的看着母亲,对于那个蠢货夫人,很是鄙夷。
月姨娘点头,很是欣赏小女儿的聪慧懂事。又拉着她絮絮的说了些做人的道理,可她说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招数。
忠勇侯府上下陆陆续续点起了灯。一身朝服的谢淳行色匆匆的跨进门,走进了内宅。夫人派去找老爷的小厮在门口等候多时,正要迎上去禀报夫人有事请老爷,却见跟在谢淳身后的小厮不停的对自己打眼色。因十分爱惜小命,便不得不做罢,往一旁退了过去,见谢淳匆匆的往月姨娘走去。
“竟是去了月姨娘?”林丹瑶得了消息,气恼不已,一扬手便将手中茶盏砸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清冽刺耳,似是因死的太过惨烈而哀鸣。
紫缎的给那早已吓的脸色惨白的小厮打了一记眼色,示意他快些下去,又见小丫头们迅速来收拾残局,这方才上前拍着林丹瑶的后背,软言相劝道,“夫人何必生气?您也听到了,方才回话的不是说,老爷行色匆匆一脸戾气?显然是去那院儿兴师问罪了。这会儿老爷不来夫人这里正巧,若是来了指不定又有口角不是?”
林丹瑶一时气急哪里想到这层,她一心认为,谢淳回来就要先到自己的屋子里来商讨眼下谢家境况。风尘仆仆的一赶回来就去月姨娘是什么意思?可听紫缎的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便按住心中熊熊燃烧的火苗,冷哼道,“他哪里舍得责问那位?”口中虽是这样说着,心里却实在是希望谢淳真的和月姨娘翻脸,就算不将她打卖出去,也要禁足她几个月,杀杀她的威风。
紫缎的看林丹瑶这般表情,怎不知她心中所想,暗地里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这会儿只消仔细将养身体,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府上大小事务还需夫人做主,便是老夫人回府来,这管家的权力也都在您的手里不是?现如今趁着这档子事儿,夫人该大展手脚,让老夫人和老爷都瞧瞧夫人的本事,也杀杀那位的威风。”
夫人却起了执念,道,“今次这般境地还不是因为他嫡庶不分,坏了规矩。哼,做什么我替他收拾这烂摊子。”
紫缎的恨不能躺倒在地,实在是被林丹瑶气的半死。可既然身为陪嫁,就要恪职尽守,急主子之所急,想主子之所想,紫缎的再次不厌其烦的开始教授林丹瑶如何淡定抗击小三。
谢淳风尘仆仆的赶到月姨娘时,月姨娘早已经准备好了美酒佳肴,静候一场烛光晚宴。
听闻家中巨变,谢淳委实疲惫。一进门便看见美酒佳肴,和宠妾温柔笑容,顿时觉得浑身每一个汗毛都被熨帖过一样舒坦。
“淳郎。”月姨娘情意绵绵的一声轻轻呼唤,风情万种的踏着小碎步扑到了谢淳怀里,不用千言万语便已经将心中的思念娓娓道来。
谢淳搂住月姨娘,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府上巨变,让你受惊了。”
月姨娘柔弱无骨的自谢淳怀中探出头来,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媚眼里盈满了泪水。细细地瞧着谢淳,见他下颚生出一层清清胡茬来,心疼不已道,“老爷,你瘦了。”
谢淳摸了摸双颊,笑道,“宽衣解带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月姨娘娇怯万分,用绣拳轻垂谢淳并不算结实的胸膛,娇嗔道,“就知道取笑人。”
二人嬉闹过后,便执手一同在桌边坐下对酌。三巡酒后,多日未见的两人少不得要翻云覆雨一番。待谢淳满足的自月姨娘身体里推出,躺在一旁时,也大概到了时机。月姨娘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准备开口。
“今次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却不能为老爷分忧,心中着实不安。”月姨娘伏在谢淳的胸口,手指轻轻在他胸前画着圈,声音低柔,真把谢淳又勾的欲火雄起。
谢淳素来喜欢月姨娘,她又惯在谢淳面前装出一副娇弱善良,毫无心机的模样来。眼下云雨过后,谢淳更是柔情万分,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安抚道,“哪里就是你的过错了,便是偶尔你要为夫人分担些,大事又哪一件不是她做主呢?她是什么样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怪我一时疏忽,害了敏儿。”
月姨娘将堪比花娇的俏脸埋在谢淳的怀里,哽咽道,“是我没有照拂好妹妹,让老爷伤怀。”
想到美丽温婉的敏姨娘,谢淳犹自叹了一口气,道,“敏儿虽不是书香世家出身,却也知书达理。才情虽不过人,却温婉好学。若不是家道中落,想也不会委身与我做妾,本就是委屈了她,我却又护不得她一生周全。”
谢淳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尽是惋惜和自责。月姨娘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蹙起,只觉的如鲠在喉心中酸涩,然而面上却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来,“人死不能复生,老爷若觉得有负于敏妹妹,不如善待她留下的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