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桤泽看着出门的木心，眼中的掩饰便尽数退去。

这个岳文石，虽然嗅觉敏锐，可惜手段却并不算好。

这么一个手下，到他这里来有求于他，内心里也是看不起他这个孤立无援的亲王的。且这不过是最开始，岳文石便已经开始算计着以他知道的事情来要挟自己。像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封桤泽的合作伙伴。

他之所以说那话放木心离去，却是因为他的耳力强于木心，已经听见了百花宴上哄乱做一团的声音。

片刻，便有宫人来报，说岳珊珊被人撞见在毓林宫和二皇子行为不检之事，现下已经传得满宫都知道了。就连皇帝也已经赶来。

岳珊珊的事情是小事，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二皇子，他少不得要去看上一眼。

“哗”，封桤泽将折扇抖开，向着玄风道，“走吧，去瞧瞧。”

玄风看了他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自家主子，这是又要出去坑人了啊。

封桤泽赶到百花宴上的时候，人已经围在了一起。因着有些人用过午膳便已经回府，反而没有早上的人山人海。却要比早上更加热闹几分。

下午留下的人几乎都已经在院子里呆着了，有些是来瞧热闹的，也有些是来看笑话的。

比如那几个官家小姐，上午的献艺就输给岳珊珊半头，心中正是嫉妒得要命，偏偏下午就传出了这些不堪之事，个个站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不时还传出一阵阵的低笑来。

夜琉溪没有和她们在一起，此时正站在叶阶身侧与叶远皓说着些什么。封桤泽见她没什么事，心下稍安，便入内去看此事该如何收场。

这虽不是光彩之事，但毕竟涉及了朝中从一品的重臣和皇子，也容不得小觑。

封桤泽走进去的时候，不光皇帝，贵妃贤妃等也都在场，余下的还有岳文石和岳夫人，再有便是二皇子了。

他进去，只对皇帝行了个礼，道一声“皇叔”，便自己找了位子坐下。

皇帝早习惯了他这无拘无束的性格，本来封桤泽早先就是在外修行的，对于京中的皇权争端涉及很少，也就随得他去。

这时岳夫人正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好说是二皇子对岳珊珊无礼，只能坐在位子上干着急。

那边的贤妃等人也几乎一样的处境，岳文石虽然出身草芥，但如今在朝中的分量也不轻，贤妃和二皇子也不可能将事情都推倒岳珊珊头上。

封桤泽看这两方势均力敌，最后这打破僵局的人，却是落在了贵妃的身上。

“皇上”，贵妃向着皇帝福了一礼，“臣妾拙见，这事情既然发生在宫里，又为多人所知，实在有损皇家颜面。无论这岳家小姐和二皇子到底是如何厮混到了一起，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情来，也该当种种责罚，以正皇家声誉。”

贤妃听了，当即急了，“陛下，今日事的来龙去脉尚未弄清楚。津儿素来懂事听话，又岂会在皇宫大内行这等龌龊之事，今日事，必定是有人陷害啊陛下！”

她说得便跪了下去，也当真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她的皇儿确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岳夫人听得着急，害怕皇帝为了自己的儿子将事情栽倒岳珊珊头上，可惜她只是个户部尚书夫人，在这里说话太过位低言轻，甚至显得无礼，连忙扯着岳文石的衣袖，要他站出来替岳珊珊说话。

岳文石本来也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仅脸上没光，又一肚子的窝火，被岳夫人扯得不耐烦了，也就站起来道，“陛下，臣虽然并非皇亲，可是也是士子出身，读圣贤书长大的，岂会不知晓礼义廉耻？小女虽然天资愚钝，但自幼在臣膝下受教，还不至于这样的没脸没皮。今日虽事关皇子殿下，臣恳请皇上，清查此事，为老臣做主。”

贤妃只顾护着封钰津，听了岳文石的话，着急反驳，“依岳大人的意思，是我皇儿强迫了岳小姐？莫非岳大人还要向我皇儿问罪不可？”

岳文石本来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除了这档子事情，心里知道难以挽回，女子的清誉乃是一辈子的事情，眼见贤妃竟是如此态度，当真气得牙痒。

“贤妃娘娘，老臣并未这样说”，岳文石的火气也上来了，“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老臣只是要一个交待。臣为大梁鞠躬尽瘁数十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的事情，若是没有一个交待，陛下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吗？”

这话中已经转向了皇帝，他也不能无动于衷，便出言安抚，“岳卿稍安勿躁，今日的事情，朕必然彻查，给你一个交待便是。”

岳文石见皇帝发话，当然不敢再造次，便强行按下心中的火气，“陛下圣明，老臣只有这一个女儿，今日遭此不幸，实在痛心疾首。出言有失，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显然也是被这些人吵的有些烦了，“岳卿不必介怀，先起来吧。”

贤妃还待说些什么，被皇帝一个眼神便挡了回去。她久居后宫，对于皇帝的心思只怕比那些大臣还要摸得清楚，虽是同床共枕多年，也丝毫减少不了那畏惧之心，立刻便是老实了下来。

皇帝震住了场子，却着实想不透这事情如何处置。若是要罚，两边要么是皇族要么是重臣，议论起来必然不好。要不痛不痒地揭过去，把只有赐婚。可岳文石草民出身，在朝中势力稍弱，将他的女儿许给封钰津为妃，势必贤妃那里要闹得鸡飞狗跳；若只做个妾，又恐怕真的要寒了大臣们的心。

他一时间有些为难，环视了一圈，却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封桤泽，一时来了主意，“泽亲王，今日你恰好也在，你怎么看？”

将这皮球踢给封桤泽去吧，不管他是得罪了哪边，也只管找他去闹就是了。

封桤泽倒不意外皇帝把烂摊子拿给他收拾，眼神往贤妃和二皇子那边瞥了一眼。

封钰津本来就痛恨他先下手抢了夜琉溪，现在自己处境凶险，却让他看了个热闹，当然给不了好脸。至于贤妃，倒是赶紧对他眼神示好，盼着他说句利于自己这边的事情来。

那边上站在的贵妃，也是紧紧盯着他这边，两个女人看得他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这做皇帝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他把目光挪到岳文石身上的时候，便要放松了许多。

岳文石和他的关系十分微妙，算不上是合伙，但是又彼此需要，他先前已经答应了岳文石要帮忙处理这件事情。虽然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但岳文石怎么想也知道，封桤泽不可能站在贤妃和二皇子那边——毕竟，他也是要夺嫡的。

封桤泽故意装作头痛的样子，“皇叔这是为难小侄啦。今天这事情，小侄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个年轻人嘛，难免有些时候做事过了头。这二皇子与户部尚书的千金，虽是身份还有些相差，但毕竟两人已经做到这一步。皇兄若是为了皇族的颜面和岳大人的忠心考虑，怕还是要赐了婚为妥。想来二皇子和岳家小姐彼此有意，也不会拒绝的。”

这话由封桤泽说出来，正中了皇帝下怀，只是到底嫁过去为妃还是妾，封桤泽竟然没有说出来，他也就跟着回避，“二皇子也确实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岳大人以为意下如何？”

这是给足了岳文石的面子了，况且自己的女儿原本是不够资格嫁给二皇子这般有实权的皇子的，说起来还是赚了，哪里还有什么意见，“臣，但凭陛下做主。”

眼见着婚事就要敲定下来，贤妃却是不依了，“陛下，那岳珊珊尚未婚配便行为不检，即便许给皇儿，也做不得正室。”

皇帝见她又将这件事情翻到面上来，不由又是一阵头痛。

贵妃笑吟吟地走上来，“陛下，臣妾倒是认为这岳家小姐和二皇子既然彼此情投意合，以至于自己在宫中私会，若是结为连理，日后必定夫妻恩爱，不如就成全了他们。”

贤妃自己的小算盘在这殿上却不好明说，只得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还请陛下三思，津儿乃是皇子，所配之妻在出阁之前就失了名节，让他以后如何在人前抬得起头来？”

“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岳小姐的名节是如何失了的，莫非和二皇子便没有关系了？”贵妃适时在旁边帮腔。

“好了”，皇帝听得不耐烦，这两个妃子向来不合，吵吵闹闹下去不知要多久才能了结，“就依贵妃和泽亲王所言将岳家小姐赐予二皇子为妃，择日成亲吧。”

他强行把帽子扣在封桤泽和贵妃头上，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贤妃见皇帝负气离去，不敢再去多话，只是回头看了泽亲王一眼。

这个不长眼的泽亲王，她可不相信他是真的看不出这中间的名堂，今日的事情，说不定还与他有关呢。她心里暗暗记下了，日后自然有机会讨回来。

封桤泽像是没有察觉到贤妃的目光一般，只是看了一眼皇帝离开的方向，眼里有莫名的东西一闪而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