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些其它的话题。
眼见,气氛越来越不错后,罗清婉才以一种遗憾又叹息的语气,感慨林伊出国、林佼嫁到港城、林侗嫁到澳城,也不知道她们三人能不能出席这次婚礼?倘若不能,以后,怕是三五年,甚至十几二十年,彼此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看似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情感,不仅能骗过林佟,就连那些数十年如一日地拿“挑剔”目光打量罗清婉的林家人,也都会被蒙在鼓里。对此,早已试验过的罗清婉脸上越发地伤感,心里的小人儿却已经欢快地打起了滚。
可惜,这一切,在拥有强悍灵魂的薛玲面前却是落了下乘。
若非,早在最初,薛玲就将自己定为“旁观者”的身份;若非,薛玲很乐意欣赏罗清婉和林佟两人绑在同一条船上的消息宣告世人后,为名为利而掺和到林家家事中,折腾出来的种种热闹场面,眼下,她还真会让罗清婉体会一把什么叫做“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呢!
对此,薛玲只是一笑而过,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天林佩曾提到过的那些事,正琢磨着要说些什么时,却听到罗清婉幽幽一叹,一脸怅然地道:“很多时候,人总要长大了,才发现年轻时的那些愤怒、伤感、不甘和绝望等情绪,归根究底,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的想不开。”
“偏偏,那个时候的我们,就因为这些想不开而折腾,觉得在外人眼里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其实,不过是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易位而处,也会像我们这样生出些天都塌下来的感觉……”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眼见,薛玲依然淡笑不语,一幅认真聆听的模样,罗清婉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却不防在气恼之下,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其实,今天来,我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罗清婉起身,冲薛玲鞠了个躬,一脸的诚恳,“以前,我太年轻,见识阅历都不够,看待问题时也有些偏激冲动,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罗清婉苦笑一声,脸上浮现一抹尴尬难堪:“当年,我放弃学业,选择南下这件事,传开来后,有人说我一心攀高枝,所以,才会在林家出手阻挠的情况下,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直截了当地拐走了佟哥哥。”
“也有人说我是江郎才尽,眼见着杜撰出来的天才名声,完全不能和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提并论,从而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想法,在泯然众人,彻底沦落为一笑话之前,干脆利落地放弃学业,选择能让我大展伸手的事业。”
“其实这些人,都说错了。”罗清婉摇摇头,眼眶泛红,就连声音也带出些哽咽,脸上却浮现一抹释然来。
仿佛被人无端地冤枉了数年,却一直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只能憋屈在心里,有苦难言。如今,终于能和当事人说明这一切,不求换来对方的原谅,但求能将那块一直压在胸口上的巨石挪开,不求让自己松快下来,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那个时候,林将军和薛将军正商议为你和佟哥哥订婚……”
这句话,如晴天一声雷,在薛玲脑袋上炸开,只令正保持着“我就静静看你装x”淡然自若神情的她也恍惚起来。
不过,很快,薛玲就反应过来,看向罗清婉的目光也带上了一抹震惊:“我以为,你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不会上当?”
“是啊,不瞒你说,这些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当时,我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连这样简单的挑拨离间之计都看不清?竟然傻傻地落入对方的算计中……”罗清婉抹了把脸,又叹了一口气,“后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想和你做朋友……”
罗清婉的这番话,不仅将薛玲,也将一旁沉默不语的林佟,齐齐拖入了过往的回忆中。
犹记那时,薛玲才回到京城,罗清婉和林佟却屡次上门,想要和薛玲做朋友,再不然,和薛玲成为一个暂时的盟友,也是可以的。偏偏,要么,就被薛玲拒之门外,要么,就被薛玲直截了当地打脸,没有哪一次如愿以偿。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林家默认的佟哥哥的未婚妻……你不知道,当时,我听了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如坠冰窟般,一颗心更是被人用力的揪紧,完全没办法呼吸……若非,期间,佟哥哥一直守在我身边,竭尽所能地宽慰劝说我,只怕,我早就被自己心底深处的愧疚和懊恼等情绪折磨疯了……”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希望能像今天这样,我们坐在一起,平和地谈谈过往,聊聊未来……”
若换了平时,薛玲早就翻脸了。不过,介于这些年来,就她了解到的,罗清婉和林佟两人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同,因此,最终,还是忍住了满腹的咆哮和质问,默默地将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下肚,继续做出一幅安静聆听的姿态来。
“劈里啪啦”又是半小时后,罗清婉端起杯子,抿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借着低头的动作再次探究起薛玲的情绪来。
待到发现如同方才那般,薛玲一直保持着优雅娴静的浅笑模样,连眉毛都维持着固有的痕迹。一时间,罗清婉竟不知该因为薛玲这幅从头到尾都没将过往放在心上的“云淡风轻”姿态而轻舒一口气,还是该为薛玲这幅“我就听听,不说话,你们随意”的旁观看戏,看到兴致高昂处时,却依然不会下场掺和,继续保持着的“吃瓜”人设而气恼。
在薛玲看不到的角度,罗清婉抬头,飞快地和林佟交换了个眼神,接着,才又放下茶杯,正色道:“玲玲,其实,我们今天来,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薛玲点点头,一幅并没察觉到两人私下小动作的淡然:“你说。”
“林佩这次离开,有跟你说过要去哪里吗?”
罗清婉这话,问得那叫一个直截了当,再加上此刻她特意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薛玲,生怕错过薛玲脸上任何细微情绪变化的警惕戒备模样,任谁见了都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而在片刻的犹豫和迟疑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原原本本,没有丝毫遗漏地告知对方。
按照常理来说,以罗清婉和林佟两人在商海里沉浮数年,历练出来的杀伐果决气势,别说震慑住一个十来岁的姑娘了,就是比他们大一辈的叔伯们,也都会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被震住。
即便一些心志强悍的人,很快就能从这样的氛围中清醒过来,但,看向两人的目光也不免流露出几抹欣慰和欢喜来,更会因为自己的长辈身份,而下意识地生出些培养两人的念头,从而虽谈不上对两人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也绝不会整些什么“讳莫如深”,再或者“虚头巴脑”的东西。
然而,薛玲却是其中的异类。
没办法,上一世,末世爆发前,她虽不是手握成千上万人前途未来的大佬板,但,手下也有几十来号人,又擅长观察学习,更拥有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绝佳的抗压灵魂。因此,在和各位商界大佬往来沟通时,也难免在潜移默化间就受到他们的影响,从而修炼出一身上位者的威严肃穆气势。
这,也是末世爆发初期,激发出木系异能的她,能顺利地凌驾于诸如雷系、风系和土系等攻击性异能者之上,带领着一个由异能者和普通人组成的幸存者小队,一路披荆斩棘北上,最终进入全国最大生存基地的原因。
当然,因为一路以来的艰辛困苦和心境上的打磨历练,很快,进入基地的她就顺利晋升为九级木系异能者,成就“以一人之力,养活一个大基地”的美名!
不过,为了避免罗清婉多思多想,以后闲着没事做的时候继续跑过来找她的麻烦,因此,薛玲佯装被罗清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惊到般,手里的茶杯一个不稳,就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没有。”
“她就跟我说了些这一年来遇到的事情……”想了想,薛玲又歪着脑袋,补充道,“还跟我说了,林伊、林佼和林侗这三位的情况。”
罗清婉眼神微闪,不论一直和薛玲闲聊了许久,对薛玲的性情习惯虽谈不上了如指掌,却也有五六分的她,抑或是一旁佯装沉默不语,实则作壁旁观的同时,也一直留意着薛玲神情举止的林佟,都敏锐地听出了薛玲的话外之意,同时,心里最初的猜测也不免跟着动摇起来。
难道,这,又是林佩的计谋?就像年初林佩离开京城,前往港城寻他们时,特意跑到薛家耽搁了几个小时,之后才包袱款款地离开般?
眼见,罗清婉又准备拿林佩来说事,知晓两人真正来意的薛玲,却并不准备再继续与罗清婉虚与委蛇了,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林伊出国了,不知她去了哪个国家?准备去哪所学校进修?又选的是什么专业?预计什么时候回国?”
“听说,林佼嫁到了港城,林侗嫁到了澳城,不知她们嫁的是哪家子弟?扯证了吗?会办酒席吗?有说要在哪儿摆酒吗?林爷爷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砸向罗清婉和林佟,只将两人砸得头晕目眩,只恨不能立刻就晕过去。奈何,眼下这种场合,他们根本就不敢这样做,否则,谁知道今天之后,薛玲这么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会整出些什么流言蜚语来?到时候,他们是“哭都找不着地儿”!
“这些……我们也不太清楚……”罗清婉从兜里摸出手帕,轻拭额头沁出来的冷汗,扯了扯嘴角,勉强解释道,“你也知道,佟哥哥年初的时候晕了过去,又被医院诊断为植物人……”
说到这儿时,罗清婉眼前也不由自主地浮现那段愁苦焦虑的日子来,眼眶泛红,声音哽咽,看向林佟的目光里有着清晰可见的爱恋和庆幸:“幸好,佟哥哥的求生欲特别旺,而,我也不希望失去佟哥哥,特意请了港城知名脑科专家,帮忙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唤醒’计划……”
“那段时间,我不仅要在医院照顾佟哥哥,还得抽出时间打理我和佟哥哥经营的公司,忙得前脚打后脚,就算知道二姐、三妹和四妹结伴去了深市,也只能安排助理接待……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她们各自遇到了心仪的人,却又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并没有主动告诉家人,就更不用说告诉我这个外人了……”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别说薛玲这个旁观者了,就连包括林佟在内的林家人,也都个个体谅罗清婉的辛苦,并一致埋怨起林伊、林佼和林侗三人来,觉得这三位还真是辜负了家族给予的培养和庇护,在明知家族有难,需要所有成员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的当下,不仅没有给予应有的回报,反还恨不能狠狠地咬下一口,再带着这口东西各奔东西。
真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典范,忘恩负义的东西,连只狗都不如的白眼狼!
……
“爷爷,我咋觉得不靠谱呢?”
晚上,薛将军回来后,薛玲就将罗清婉和林佟来访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两人透露出来的小道消息也没放过。然后,才在薛将军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中,感慨道:“林爷爷这人奸诈狡猾、算无遗策,绝对当得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评价。”
这样的大佬,哪怕到了生死关头,也依然会牢牢地掌控住儿孙的命脉,哪会由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子下上窜下跳,更在风暴来临之前折腾不休,进而顺利地“逃离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