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夜谨并不同意从宫外找人，对金铭儿道：“后宫也有不少嫔御，你想找人说话，找她们也就是了，又何苦大张旗鼓的宣人进宫？”

金铭儿撒娇道：“从前皇后娘娘还不是经常宣了各家命妇小姐进来说话，怎么臣妾就不能吗？臣妾如今可还是太妃了呢！”

夜谨道：‘自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宣命妇进宫都是皇后太后做的事，太妃便是要宣，也都是宣的自己的娘家小辈，极少宣外人的，你又没了娘家，何苦折腾？’

金铭儿却不同意，眼珠一转故意愤愤不平的道：“陛下，臣妾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臣妾为您鸣不平呢！”

“哦，朕又有何不平让你去鸣？”夜谨问道。

“您还说呢，您看看咱们这大兴宫多冷清啊！这世人啊就是喜欢跟红顶白拜高踩低，宫里人尤其喜欢，您如今是太上国主了，手里又没权，谁还乐意奉承您啊？咱们自己再不争着些，那起子小人越发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夜谨听了，面色就沉了下来。

他是被儿子赶下台的，这位退得并不光彩，可是说是十分灰溜溜的了，然而退下来之后却又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身体也好转了许多，也没有国事烦心，渐渐的也就适应了。

他平时不觉得，如今听金铭儿一说，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仿佛这宫里头的人真不把他放在眼内了。

恰在此时，几个内侍拎着食盒进来，摆出一碟子鸡头米并些菱角莲蓬之类，对夜谨和金铭儿道：“启禀太上陛下和太妃娘娘，这是今年御花园里出产的鲜果，陛下让送过来给您尝鲜。”

金铭儿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怎么只有这点子？’

那领头的内侍躬身道：“娘娘，今年雨水不多东西也都长得不好，只出了这点子，陛下让都给送来了。”

这话却是实话，夜子玄虽然赶了自己父亲下台，原是为了政治原因，至于生活上他是绝不会克扣太上国主的，然架不住金铭儿愿意借题发挥，立刻就对夜谨道：“陛下您看，我方才就说呢，谁还把咱们放在眼里？这都是给的什么东西？”

夜谨面色沉了下来，那领头的内侍忙跪下了，“太上陛下，千真万确只这么一点子，陛下那里都还没有呢！”

夜谨冷哼一声，“他那里没有你还替他委屈了是不是？朕是他老子，朕有他没有很奇怪嘛？”

内侍皆不敢吭声，夜谨想起金铭儿之前的话，又道：“罢了，朕也不跟你计较这些，只是太妃在这大兴宫里住着寂寞，想宣几个命妇进来陪着说说话儿，你回去请示请示我的好儿子，问问他肯不肯同意。”

内侍们越发的惶恐起来，夜谨这话说的是有些重了。

夜子玄听了回报，心里恼恨金铭儿招惹是非，虽明知此事不合规矩，却又不得不允了，夜谨都那么说了，再不允，还不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出来呢。

金铭儿得了消息欢喜非常，对夜谨道：“陛下您看，咱们就得去争，什么东西争一争也就来了。”

不提金铭儿筹划召集那些外命妇并奶奶小姐们进来说话，只说夜子玄却把张嬷嬷请了过来，“嬷嬷，今儿个请了嬷嬷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嗐，说什么请教，您和老奴之间不用讲究这些个虚礼，如今您做了国主，就是太后老娘娘在天有灵看见了，心里一定也觉得高兴。”张嬷嬷说着又替已故的太后叫屈，“其实老娘娘晚年极是后悔，总说自个儿看走了眼，又说不该惦记着王老夫人的面子，把王庶人纳进宫里来，每每想起来就唉声叹气的，老奴听了也觉得难过。”

夜子玄默然不语，只听张嬷嬷又道：“老娘娘临终之前命老奴看顾您，也是心存愧疚，好在您没辜负了老娘娘。”

“是。”夜子玄看着张嬷嬷苍老的脸，“嬷嬷对玄的关心爱护，玄从不敢有一日或忘，如今已经是玄可以做主的时候了，嬷嬷有什么要求，只要玄可以做到的，必然替嬷嬷达成心愿。”

张嬷嬷摇头笑道：“老奴能有什么心愿啊，活了这大半辈子也知足了，这宫里头论体面，如今老婆子可是奴才里的头一份，当奴才当到老婆子这里，也算是能干的了，我呀，如今很知足。”

张嬷嬷车轱辘话说了半日，才想起来夜子玄原是有话要问，急忙道：“看我这老糊涂的，您要问我什么？”

夜子玄沉吟着道：“大兴宫里的太妃怀了身孕，想必您也听说了，我想问问依着您看，这身孕是真是假？”

张嬷嬷听了神情凝重起来，低头思索了半日，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太妃娘娘的身孕是真是假老奴不知道，不过国主临幸她的事却是千真万确。”

她随即就把那日的事讲给夜子玄听，又道：“陛下何不宣了太医来问？想来大兴宫里那位太妃也没能力收买太医，且，陛下是绝不会让太医说这种谎言的。”

夜子玄点头道：“正是因为太医言之凿凿，玄才想问问嬷嬷的，既然嬷嬷也不清楚，此事暂时倒也罢了。”

张嬷嬷道：“您不必担心，便是太妃娘娘生了个男孩又能如何呢？这宫里头不说金太妃了，就是其他太妃太嫔，也有好几个有孩子的，自要您地位稳固，这些都不是事。”

因说到孩子，她少不了又关心起夜子玄来，“陛下，如今您大位已定，便是为着社稷着想，是不是也该考虑选后选妃了？老奴可是听说前头大臣们都上过几次书了。”

夜子玄嗤笑一声，“他们哪里是想着江山社稷？他们都是为了自己，个个推荐的不是自家女儿孙女就是侄女儿侄孙女，总是沾亲带故的就是好人，旁人家的孩子就个个貌丑不贤。”

张嬷嬷笑道：“人呐，哪有不为自个儿着想的？大臣们也不是圣人，也都要为自家考虑，陛下也别总怪着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