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玄想到这里就是一阵齿冷,多么无情无义的四个字,枉费了王皇后在娘家下的一片苦心,还把娘家侄女嫁给自己儿子,妄图维持娘家的长久富贵,却不知她的娘家会在紧要关头抛弃她!
虽然明知样样事情都已经布置好了,夜子玄心中却还是有些焦虑不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不知不觉的就看向上官颜夕,“夕儿,我心底有些害怕。”
上官颜夕柔柔一笑,“你怕什么?”
夜子玄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怕什么才怕,我长期以来我都在筹划这件事,我在内心已经将各种局面演练了无数遍,自认所有的意外都想到了所有的漏洞都弥补了,可是如今事到临头,却有些怕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嘲的一笑。“我胆子这样小,你大约会在心里笑我吧?”
“此次面对的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一般事,心中忧惧也是在所难免的,什么都不怕的人不叫勇敢,那叫傻大胆,你自然不是。”
夜子玄摇头,“我不怕夜子墨,不怕王皇后,我也不怕父皇。”
“我知道,你此刻的敌人已经不是他们,而是两个字,家和礼”
上官颜夕声音平和,带着莫名的稳定人心的力量,夜子玄心中一动,随即若有所悟。
上官颜夕继续道:“你自幼丧母,虽有父亲却又不亲近,你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可是对你而言家又是极很重要的一个存在,这些年你步步退让、挣扎犹豫都是因为这一个字,现在你害怕也是因为这一个字,若你不举事,则你还可以假装家这个东西依然存在,可是今晚你踏入皇宫,你的家就不在了,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玄夜。”她用上了旧时的称呼,“此时此刻你已经没有了家,以后一切都靠你自己了。”她心底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我也已经没有了家,我也是靠自己。
夜子玄眼眶发红,却是微笑道:“谁说我没有家?这睿王府就是我的家,以后,有你在的地方都是家。”
上官颜夕心底一酸,却并不回应这句话,“再有就是礼字了,我们说礼义廉耻孝悌忠信,礼是排在最前面的,这个字是所有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个字束缚着我们,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个字也束缚着我们,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同时又说长兄如父,你怕,今天你踏出这一步,后世史笔如刀,必然会将你形容为一个不忠不孝不悌不义的篡位昏君,你不甘心!”
第一次,上官颜夕主动握住夜子玄的手,“其实你怕什么呢?你自己也清楚,历史向来是胜利者在书写,且等你一统天下,史书定然只会记载你是几百年来第一人,人们只会去敬服你的煌煌战绩,而不是去惦记你是如何获得区区一个王国的王位。”
夜子玄呆立半晌,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他忽然伸出双臂将上官颜夕搂在怀里,上官颜夕原想将他推开,心中一动却又心下一软,终究默默叹了一声,依偎在他怀里。
过了半晌,她方低声道:“你去吧,你记得,剑已经出鞘便不能回转,无论如何都不能回转,你的身后,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死,而是这么多人,生死荣辱都系在你一人的身上。”
“不要去想成败,不要去想得失,只管放手去做,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夜子玄豪情万丈,“好,你且在府里安心等着!我要让你成为我的皇后,与我携手君临天下!”
上官颜夕莞尔一笑,却并不肯回答,夜子玄只以为她是害羞,也不在意,看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方大踏步出了内室,伴云早已备好了马匹,夜子玄认蹬上马,刷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儿郎们,我们走!”
王皇后正在坤安宫里,颇有些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夜子玄前后态度变化太快,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到据朱忠回报,夜子玄听到因太白金星与日同辉国主要召见他的事之后,还是十分惶恐害怕,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然而转眼进宫之后竟然因为通禀这样的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打了朱忠,这无论如何不能又害怕两个字来解释。
又想到前两天送信回娘家,娘家也不像素日里那般热情了,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她又思量了半晌,方叫来一个心腹,“你去找孟哲,让他进宫来见我。”
“是。”那心腹领命而去,王皇后这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与此同时,东宫里的夜子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身边的亲信罗智从昨天起就不见了踪影,据说有人见他出了城,可是据夜子墨所知,罗智在城外并无任何亲友。
这让夜子墨觉得反常。
夜子玄已经面无表情的进了安麈门,在景震中的接应下悄无声息的走入深夜的大内,不是没有人心里疑惑,然而最近京城局面这样凶险复杂,众人心里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不是夜子墨的死党,那就犯不着得罪夜子玄。
夜子玄一袭亲王仪制的戎装,面上挂着一丝冷酷的笑容,率亲信手下直奔乾安宫。乾安宫外入夜之后向来有御林军负责守卫,然而今夜当值的御林军首领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半夜无声无息的潜进来,且个个武功高绝,不到片刻已将守卫杀掉大半。
夜子玄带进来的人虽然不算多,却个个都是精锐,有他多年精心训练出来的死士,也有江湖上赶来助阵的人,每一个都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才能取胜的御林军能打得过的。
且兵贵神速,御林军是毫无防备,完全没想到有人能有这种手段,在无知无觉中潜入大内杀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还没等那御林军统领想明白,护卫乾安宫的连他在内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