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姚皇后还有宫务要处理,上官颜夕不便打扰,且她也要好好思索下一步的行动,故用过早膳之后就屈身告退。
其实若是拿定了主意,下一步倒是驾轻就熟,只需按自己日常的习惯,午后十分到御花园里走一趟便是,想必那易少君如今已打探好了她的行踪,就等着守株待兔了。
一路想着,一路慢慢走回自己所在的妍华宫。进门就吩咐,“点了香,我要写字。”
再过几个时辰就要见到易少君了,上官颜夕必须让自己心平气和,那人原就心狠多疑,若是一个不对给他看出端倪,后续的计划可就没办法进行了。
妍华宫正殿临窗摆了一张花梨木的大案,向来是上官颜夕习画练字的地方,早有两个小宫女上来,铺好了纸,又点起香来。
她静下心神,默写了一段法华经。
这原是上一世留存的习惯,彼时她跟在易少君身边出谋划策,为他统一天下的野望劳心劳力,每每心神不宁时,就喜欢抄经,抄得熟了,渐渐的就改为默写。
秋若换过第三道茶,忍不住劝道:“殿下也写了好一会子了,还是站起来歇歇眼睛,现在不保养,仔细老了眼花。”
上官颜夕搁下笔静静微笑,“好。”
上一世她不喜欢秋若总是管东管西话又多,不似秋水事事都听她的,这一世却觉得这样的秋若亲切无比。
停了一刻就摆饭了,宫中生活枯燥,是以事事讲究闲适舒缓,若是不把事情做慢做精致,如何打发这悠长时光?
按上官颜夕做公主时的习惯,午膳后总是要睡一会儿的,只是如今心里有事,如何睡得着?勉强躺了一刻,就唤了秋若来替她梳妆。
她细细回忆上一世,指点秋若拿出一件蜜合色软缎上衣并一条葱黄绫洒线裙,长发依旧梳成辫子,开了妆盒捡出一对金丁香来戴在头上。
脂粉是向来不用的,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打扮停当,她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莹白肌肤纤长浓眉凤目樱唇,她的气质向来是端庄持重的,虽是稚龄少女,却也显露出皇家公主特有的矜贵不凡,只是目光中透出的几许坚定果决,有些跟她此时的年龄不符。
当年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上官颜夕侧头回忆了一番,唇角微翘,露出一个天真里带着些微羞怯的笑容来,这笑容映着午后的阳光,光华璀璨。
双眸里精光敛去,显出一股小鹿般的天真爱怜。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嘟了嘟嘴,这才满意的站起身来,整了整腰间的碧玉压裙,“秋水,随我出去走走。”
一路穿花拂柳,就到了位于扶摇皇宫底部的御花园。
她站在浮碧亭上往下看去,垂丝海棠挂了满树,把绿叶都密密的遮了起来,上官颜夕细细思量,上一世易少君有私兵一万,却连南月国主也毫不知情,终于在紧要关头,这些私兵发挥了巨大作用,给了她的父皇母后致命一击!
那么这一世,上官颜夕阴沉一笑,你的这些家底也该早些拿出来,在各国面前露露脸了。
一切皆如上一世,易少君从一株西府海棠后闪身出来,一头长发如墨,着一袭白色暗纹长袍,他身形修长气质清冷,微微一笑时别有一番魅力。
上官颜夕承认,即便重活一世,即便恨他入骨,再见他的这一瞬,她仍然有些失神。
没有忽视易少君眼中那一抹果然如此的得意,她幡然醒悟,急急后退一步,微微侧过身子,团扇遮了容颜,闺中女儿,自是不能轻易给外人瞧见,便是公主也不例外。
秋水早已上前一步,“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地?险些冒犯了公主銮驾!”
易少君长揖到地,“南月国太子易少君,见过扶摇国公主殿下。”
上官颜夕左手拿了团扇遮面,右手拢在袖中,握手成拳,指甲深深穿透入肉,不如此,她无法克制自己发抖的声音,她用尽一生的力气稳住身形,拿出一把娇憨嗓音。
“原来是易太子,你怎么会来我们扶摇国?”
易少君微笑,他懒洋洋的靠在花树旁,俊美容颜竟使繁花失色,秋水已是看得呆了。
“公主可是不知少君来意?”他的声音如金振玉馈,前一世令上官颜夕迷恋,这一世她只觉得恶心。
她咬了咬唇,声音依旧娇憨,“父皇没有告诉过我呢!”
易少君的笑声里充满宠溺,“也对,公主金枝玉叶,只需安享富贵尊荣便好,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原也无需说出来,以免惊了公主凤驾。”
上官颜夕深知此时必须好奇,她假意震惊使团扇落地,抬起头来,一双纯真灵动含羞带怯的眼眸正正落入易少君眼中,他惊艳于扶摇公主的容颜,同时也欣喜于她的无知。
越无知越好骗,对付一个蠢货简直易如反掌。耳边只听得那草包公主还在发问,“什么打打杀杀?易太子是要来我们扶摇国杀人吗?”
易少君把眼中鄙夷之色收起,换出一副诚挚面容,“公主真会开玩笑。”
“也对哦。”上官颜夕拍拍胸脯,“哪里有要杀人了还自己说出来的。”她顿了顿,侧过头来眨眨眼睛,“那么你来做什么呢?”
“我来借兵!”易少君负手直立,看着眼前的无知少女,“少君生平所愿,便是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上官颜夕喃喃低语,上一世,她是真的信了易少君的话,信了是上腾主动陈兵南月,信了他是为求自保不得不反击。
呵!多么可笑!
侵略者明明是他,却有本事把自己包装成受害人!
上一世就是与他这样诗词相合,自己,才会求了父皇,答应了易少君的请求!
上官颜夕悔恨之情盈满胸臆,原来却是自己引狼入室,把个豺狗一般的人物当做良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