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往事,顾超岩仍然不能平静,双眼通红,双手紧握,“那个时候感觉天都塌了,一切都毁了。我学医数十年,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结果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手术单上,但那就是我的签字。两年了,我想了整整两年,我都没想明白。”
杨以枫站在顾超岩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既是安慰,也是为了稳住他的情绪。
他们夫妻有太多的委屈,不仅仅是顾超岩,就连她自己,兢兢业业的工作,却被栽赃跟重要客户有非正当的关系,影响公司声誉,然后将她踢出公司。
黎明舒听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道:“果然是蒋利勋的作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管病人的死活。就像他故意泄露病人隐私一样,那次的医疗事故也可能是他故意为之。”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切掉病人的子宫,这心可够恶毒的。
这种人绝对不能让他在做医生,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呢。
黎明舒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蒋利勋身败名裂,为了小姨夫,为了那个可怜的病人,也为了将来可能会被他荼毒的病人。
“也许吧,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此刻,顾超岩心情已经平复许多,能将压抑两年的委屈释放出来,心里也舒畅许多。
“没有证据就找证据,找不到证据,那就制造证据。”黎明舒俏皮的眨眨眼睛,神秘的说道:“你们觉得,让蒋利勋再弄出一场医疗事故,然后逼着他自己将事实真相说出来,这个主意怎么样?”
黎明舒刚说出这个提议,就遭到顾超岩的反对,“不行,绝对不能拿病人的身体开玩笑。能顺利完成的手术,就一定不能发生意外。”
杨以玫和杨以枫的意见,也与顾超岩一致。
就算要翻案,也得用正当的手术,切不能害人。
“好吧,是我错了,我再另想办法。”黎明舒主动认错,打消他们的疑虑。
只不过,这个方法已经在她心里生根,甚至已经想好要从哪个病人身上入手。
顾超岩和杨以枫出事,多少是跟黎家有关,那就从黎家人身上入手。
黎明舒不动声色,用微笑掩盖内心真实的想法,故意转移话题:“小姨夫,我真的打算投资你开诊所的。我出钱,你出力,我给你股份,我们合作嘛,有钱一起挣。”
“你真的愿意帮助我们?我们现在声名狼藉,很可能会拖累你的。”
杨以枫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没成年的外甥女,愿意向深陷泥澡的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可她又难过,对比黎明舒的仗义,就显得她曾经的工作搭档的贪婪和虚伪。打着为合作商太太主持正义的名义,却大行栽赃的事情,就为了独吞她那点股份。
年分红只有一百万,却能让他们做出背弃朋友的事情,这朋友的友谊还真是廉价。
顾超岩握住杨以枫的手,安抚她,向她递个眼神,随后才看向黎明舒,“舒舒,小姨夫感激你的好意,只是,我们现如今的处境,实在不适合……”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在顾超岩说出泄气话之前,黎明舒及时阻止,给他们鼓励打气,“既然问心无愧,那就拿出点勇气,面对那些难堪,将他们击碎,然后大步跨过去。”
顾超岩终于同意和黎明舒合伙开诊所的事情,便让杨以枫去做饭,杨以玫也随后去帮忙。
客厅里,只余下黎明舒和顾超岩两人,在讨论开私人医院的具体细节。
说起医院的事情,顾超岩精气神十足,娓娓道来,像个气派的老教授。
黎明舒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饭做好后,四个人围坐在餐桌吃饭,黎明舒总感觉缺了一个人。
杨以枫和顾超岩是有孩子的,今年已经六岁了,可是从进屋到现在吃饭,都没见到这孩子的身影。
“顾震呢?”
顾震是顾超岩和杨以枫的孩子。
“他?”杨以枫神色紧张,闪过一丝愁绪,硬撑起几分笑容:“他在房间休息呢,等他睡好了,我再去喂他吃饭。”
六岁的孩子需要喂饭,这要么就是父母太溺爱,要么就是身体有恙。
以顾超岩和杨以枫目前的处境,就算想溺爱孩子,家庭条件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那很可能是孩子生病了。
黎明舒关心道:“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顾超岩叹口气,放下筷子,“两年前那事情闹的最厉害的时候,他被人抱走,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受了惊吓,得了失言症。他现在只是年纪小,有点害怕,不喜欢跟人接触,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以后,会不会好他也不知道。这种心理疾病,需要长时间的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可是以他目前的经济能力,根本给不了孩子最好的治疗。
可是,黎明舒却很坚定,笃定道:“会好起来了,等我们挣钱了,给小震找最好的医生,肯定能治好。”
“是,舒舒说得对。”
除了替自己翻案,顾超岩又找到工作的动力,那就是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治疗。
初秋晚凉,一阵风起,带起离开树干的叶子,飘进没有遮拦的阳台,狭窄的窗口,落叶起舞,久久不愿落下。
黎明舒和杨以玫离开。
顾超岩和杨以枫起身相送,将他们送到出租车上,在路边看了很久才离开。
他们看得不只是突然造访离去的亲人,看得更是即将到来的前程。
顾超岩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取出书架上面早已落回的纸盒,将盒子表面的灰尘抹掉,打开里面放着他的职业证书和各项获奖证明。
他曾经以为,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再见天日,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顾超岩看了很久,随后将盒子盖上,放在书架最显眼的第三层,刚好与书桌对立,一抬头便能看到。
距离他们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了。
……………………
回去的路上,黎明舒颇有感慨:“妈,我感觉很多事情,就像堆积木一样,只要从根基抽调一节,整个上方赖以生存的积木就会全部崩塌。”
就以顾超岩来说,他最赖以自豪的工作被毁了,后来的机遇就像过山车的下降,一路摔落到底。
但在杨以玫的理解来看,这其中的根基就是杨以玫和黎晖博的婚姻。
在他们离婚之后,黎晖博疯狂的报复杨家。有的人为了拍黎晖博的马屁,故意向杨家人发难。而有的人,只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然后捞取自己的好处。
“是啊,人心不古。”
杨以玫如此叹息道。
她曾经那么信任黎晖博,愿意交托终身,结果只是误信豺狼,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经历这么悲观的一天,让杨以玫的心情是落到极点,整个人无精打采,回到家里,连晚餐都没有做,便回房休息了,原本答应黎明舒回来做桂花酱的承诺也没兑现。
黎明舒也不强求,不会做饭的她,只能自己对付做了清水白面,吃一口就觉得难以下咽,将面全都倒了。
打开院子的路灯,在铺盖一层细雾的夜色下,散发出照出几分明黄的朦胧,恍若仙境。
黎明舒是吸了雾气的仙女,垫着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而起身,时而蹲下,将一颗颗坠落的桂花捡起,攒了满满的一盆。
她一抬头,将树干上花团锦簇,飘摇不定,好似明天就要离开母枝,落入泥土化为尘埃,索性又摘了许多新鲜的桂花。
她将桂花洗净,在镂空篮子里铺开,晾晒一夜。
黎明舒想,先把桂花晾干,等妈妈明天心情好了,就可以做桂花酱了。
第二天,晨曦熹微,日光自窗帘照射进来,盖在黎明舒的脸上,像盖了一层黄金暖裘,温暖柔和。
她的确是在桂花酱的凝香中醒过来的,香甜可口,连空气中都充满着桂花酱的滋味。
闻一口,心情美极了,闻两口,简直要流口水。
“妈妈做桂花酱了,好香啊。”
黎明舒穿着睡衣,直接跳下床,蹦蹦跳跳的跑到厨房,结果没看到妈妈,只有秦老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秦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黎明舒觉得这个秦老师就是神出鬼没,永远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让人抓不住规律,又查不到行踪。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来。”秦容昭用勺子在锅里轻轻勾芡,拉起的桂花酱汁散发出一阵芬芳。
“可以来,当然可以来。”黎明舒站在秦容昭背后,垫着脚往锅里看,咂咂嘴道:“秦老师,你以后要多来。”
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秦老师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做一份丰盛的午餐,美味可口,是从未吃过的美食。
就像今天锅里蒸的软绵绵的甜糕,再配上浓稠的桂花酱,想想就觉得美味死了。
黎明舒一心望着锅里的美食,不知不觉贴紧秦容昭的身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