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袭白衣背坐在北枫苑的河畔前，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一言不发，周围散发出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韩子文打了个寒颤，但还是不要命地上前开口了。

“殿下，一切已安排妥当，接下来如何进行，还请指示！”

“只要她乖乖地待着，不生任何事端，就任其自生自灭吧！”

“这……”韩子文面带迟疑，一旁站着的青衣少年已经满脸不平地开口道：

“六哥，你这可不公平！”

那白衣人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疼爱的弟弟，风华无双的俊脸上满满的不耐烦。

“有何不公平？”

“卓姑娘对你的心意你也看在眼里，为何要这般铁石心肠，就算是为了做点面子功夫，也不必像对待仇人一般对她吧？”

“哼，面子？谁又给过我面子？”

只听一声冷哼，白衣人转过身去，不再说话，绝世容颜在月光下映衬下，越发寂寥。

不光是安陵王在逼迫，就连他心上人也合着伙来一起逼迫，他能不憋屈，能不郁闷吗？他能让那个不相干的女人占了云王妃的头衔，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现在所有人还要让他做做面子功夫，简直是可笑。

“对不起，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生我的气……”

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竟不小心触动到哥哥的伤心处，慕青流也满是内疚，又是道歉又是卖萌。

直到白衣人很不耐烦地挥手，慕青流和韩子文方才面面相觑地退了下去。

白衣人望着河面，静默了一刻钟，突然开口道：

“流云，此事本王真的错了吗？”

“回禀殿下，属下不能判断！”

萧瑟的空气中，冷面侍卫的身影从漆黑的夜幕中悄然出现，恭敬地回应道。

过了半响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方才从黑夜中响起，让整个夜色显得越发冰冷。

“小姐，早饭来了，玲珑伺候你用膳吧！”

“都说多少回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自个吃就行了，不用专门伺候我！”

刚在院子里打完太极的卓凌霄，摸着额头上的细汗，同玲珑连声吩咐道。

反正来了云王府的这半个月，卓凌霄连慕云白的半片衣角都没瞧见，下人瞧她们主仆的眼神自然是九分鄙夷外加一分虚伪的尊敬，要不是谢大娘关照过，只怕她们早就缺衣短食了。

“那可不行，你是小姐，我们是奴婢，我们不伺候你，谁伺候你呀？”

金玉也来帮腔，卓凌霄忍不住在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这种被伺候的感觉比坐牢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尊卑有别的观念一时间还是难以改变，但如果不努力，永远都不会改变，为了接下来的日子能够更清净一些，卓凌霄还是决定从细节开始入手，慢慢改变身边丫鬟的习惯。

“照你们的说法，我是小姐，你们就应该听我的，对不对？”

两个小丫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乖乖地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一刻钟后，穿戴整齐，咱们带着八戒溜花园去！”

两个丫鬟半推半就地坐下来，吃下了生平第一次和主子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的早饭，那表情别提有多别扭了，幸得卓凌霄讲了好几个段子，她们方才放松一点，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这顿饭。

有进步就是希望，卓凌霄伸了个懒腰，先前的郁闷和心酸突然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扫而空，看来只要身体好，心情好，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呃，帅哥也会的……

卓凌霄一边想着，一边哼着小曲，陪八戒在花园扑着蝴蝶，醉心于美景山色之中，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然而暗涌总是隐藏在平静之下，不经意间蓦然来袭。

那日，先是柳灵素特意从军营过来给她复诊，上次山谷伏击受的伤刚好，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好几处伤痕都伤得很深，十天半个月的方才复原，柳灵素难免担忧。

结果刚看到一半，慕青流也恰好过来同卓凌霄辞别，一张圆脸上满是关心。

“嫂子，六哥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在闹别扭呢，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说完还给了卓凌霄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来北镜这么些日子了，难道听到两句这么真诚的关心话，就算明知只是安慰，卓凌霄也还是很开心的。

“没事……只是下回来北境，记得多给我带点醉仙楼的招牌菜哟，山椒千万要放得足足的，才够味儿……”

“小意思！”慕青流挑了挑眉，俏皮一笑，接着双手一拱，就要告辞。

不料一个身材粗壮的丫鬟突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指着在一旁的玲珑叫骂：

“你这个小贱蹄子，竟敢动我家小姐的东西，看我不剁了你的手！”

玲珑正在供茶，一听这话顿时吓楞在当场，满脸愕然，不料那丫鬟二话不说就要动手，玲珑给她一扯，手上的茶水顿时洒了一地。

拉扯间，两三个婆子和丫鬟也跟着从门外冲了进来，丝毫没将卓凌霄这个正王妃放在眼里，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撸起袖子就要加入战团。

“住手！”

卓凌霄也不是包子，一看人家竟明目张胆地欺负上门来了，心里那个火顿时冲到了头顶上，中气十足地发出一声狮子吼。

然而那帮人显然有备而来，压根不理会，眼看玲珑娇小的身影就要落入那个粗壮丫鬟的手里，卓凌霄嚯然站起身来，随手拿起手边的茶壶往人堆里就势一泼。

只见滚烫的茶水顿时倾壶而出，那些个婆子丫鬟闪避不及，纷纷被泼中，烫得“哟嚯”直叫，混乱的场面顿时控制下来。

只听“咚”的一声，卓凌霄将手中的茶壶往桌子上一掼，衣袖一挥，霸气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小姐再不济，也是圣旨钦点的云王妃，你们竟敢私闯我的寝宫，乱打我的丫鬟，难不成堂堂云王府的丫鬟连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吗？”

单看这些丫鬟婆子的态度就知道卓凌霄这段时间的日子定然不会太好过，柳灵素不由眉头轻皱，显然卓凌霄怕她担心，从未吐过苦水。

未免辜负韩子文的一番好意，柳灵素一来北镜就住进了特意为她准备的别院里。那别院离王府就一刻钟脚程，很是方便，而且行动更加自由，加上医书和药草陪伴，自是比在王府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更适合她，日子过得像是药王谷里一般惬意，但没想到卓凌霄嫁过来的日子竟然这般凄惨，柳灵素不由内疚不已，暗想着有什么法子能帮她一帮。

一旁的慕青流也是头一次见这般嚣张的下人，卓凌霄平常的日子有多么不好过自然也是可见一斑，此时自是替卓凌霄气愤不已，他不由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厉声呵斥道：

“你们的规矩都是谁教的！本皇子倒是想问问，那个主子能调教出你们这般凶悍无理的奴才！”

那帮婆子丫鬟原本压根就没有将卓凌霄这个正王妃放在眼里，还想借被茶水一烫的时机，趁势反咬一口，万万没料到慕青流横插一杠子，生出些枝节来。

十三皇子和云王的感情深厚，下人们自然是看在眼里，哪里敢得罪这尊大神，顿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大喊“恕罪”。

紧接着，那个最先冲进来的粗壮丫鬟挺直胸膛开口道：

“皇子殿下恕罪，奴婢着实有些鲁莽，但事出有因，还请皇子殿下明鉴！”

那丫鬟名叫海兰，是轩辕紫烟的长丫头，在卓凌霄未过门之前，云王府的大小事情本都是谢大娘负责的，但因婚礼一事云王指定由轩辕紫烟筹办，实则落到了海兰手里，那海兰借机将部分权利揽了过来，极大地提升自身在王府的地位，小大事务上也插手不少，慕青流自然认得她。

“你倒是说说，王妃的丫鬟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让你们这般明目张胆地上门打人？”

那丫鬟看似鲁莽，其实挺会察言观色，一瞧慕青流言辞里对卓凌霄诸多维护，自然收起了先前的傲慢神色，一脸委屈道：

“殿下有所不知，前日里王爷送了咱们家姑娘一副画像，姑娘比任何珍宝都要爱惜，一直放在寝室的书架里珍藏着，今日王爷突发雅兴，说要为姑娘再续画一幅‘秋光’，让姑娘将上次的画卷拿出来对比一番，谁知……谁知……”

“那画怎么了？”

“那画给玲珑那个小丫头给一盆脏水给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