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在人群中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正是上次在村口出言相助的杜七娘。
“那天在牛车上,那小丫头还问了翠花很多身体方面的状况,翠花说她月事走不利索,小丫头就塞了一大包药给她,我虽然不认识藏红花,但听旁边的赵家嫂子说,‘这不是藏红花吗,可金贵着呢’,所以,我确定有这么一件事!”
杜七娘说起话来就跟她的长相一样,一板一眼的,但显然很有说服力,村里很多人都相信她,那个被点名到的赵家嫂子也立马蹦了出来。
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声,“昨天在牛车上是有这么回事,但我也没用过这味药,看样子像是,也不确定,可不敢乱说……”
卓凌霄这才松了口气,想来这李氏口口声声说,从卓家搜出来的这包药,压根就不是搜出来的,反而是他们自己带来栽赃陷害的。
“就算能证明翠花拿过这药,又怎样?卓凌霄还是可以留一部分来害人啊……”
张寡妇一见诡计要落空,不由急切误解道。
卓凌霄睨了她一眼,心中顿时颇有成竹,看来她所猜八九不离十。
“敢问李家嫂子你是何时发现你的安胎药中混有藏红花?”
“差不多晚饭时候……”李氏为卓凌霄的气势所迫,不情不愿地答道。
“具体时辰?”
“我哪儿记得啊,”但在卓凌霄的注视下,李氏吞吐道,“只记得那时候天还没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家嫂子之前都是在镇上,昨天才来村里省亲,对吧?”
李氏不知卓凌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神瞟了一眼张寡妇,不敢贸然回答。
“没错,昨天同我们一起,坐马大叔的牛车回来的!”杜七娘再次坦诚相告。
“既然如此,那真相显然很清楚了,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卓凌霄面容冷峻,此言掷地有声,惊得张寡妇浑身一抖。
“到底怎么回事?”村长忙追问道。
李氏住在镇上,安胎药也是鼎丰堂昨日现抓的,若真是村里的人动的手脚,那作案时间应该是在李氏坐上牛车开始到天黑前李氏发现藏红花之前这段时间,而卓凌霄昨日因鼎丰堂救人一事给耽搁了,并未搭乘上马大叔的牛车,而是和谢翠花徒步走回村里,那时天已经黑了很久。
案发这段时间,卓凌霄一直在镇上,压根就没有和李氏打过照面,算是彻底排除了嫌疑,凶手自然另有其人。
“可是除了你,我最近也没有和谁结下梁子,还会有谁想要害我?”
听卓凌霄一番剖析,加上人证物证摆在面前,李氏也不得不信,不由小声嘀咕道。
卓凌霄心里翻了个白眼,苍天作证,她那天真的只是去李氏家喝了一口水,恰好碰上李氏女儿的未婚夫,她真的是正眼都没看过那人一眼,是圆是扁都没看清,何况她还蒙着一层厚厚的面纱,要说靠美貌勾引,全是那帮妇人闲来没事杜撰出来的说辞,三人成虎,古人诚不欺我,阿门!
不过卓凌霄也没工夫争辩这事儿,先把幕手黑手抓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我说过,她是想要借刀杀人,她想害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你,而是我!”卓凌霄的眼神毫不掩饰地盯着张寡妇。
“我前天晚上恰巧和隔壁的张氏因为晒药一事起了些争执,你不妨问问她是不是动过你的安胎药……”
群众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张寡妇身上。
张寡妇面上闪过一丝慌张,连忙摆手道:
“不……不是我……我……我……可从来没有接触过那玩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鳏夫,眼神充满了无助,然而后者却假装没有看见,一脸平静。
张寡妇面色僵硬,却还在嘴硬,“无凭无据,你……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证据?”卓凌霄扶着谢翠花的手缓缓站直了身子,“证据就在你自己手上!”
张寡妇惊了一跳,顿时摊开双手,强撑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胡说八道,我两手空空,可什么都没有。”
“狡辩也没有用,我告诉你,这藏红花药性极强,但凡是三日之内接触过藏红花之人,只要用特制的药水浸泡接触过藏红花的手,不消片刻接触部位就会变红,到底谁接触过藏红花,一试便知。”
“还有这等事?”
卓凌霄点点头,“这本是医学常识,但凡学医之人都懂一点,我常带的袋子里就有检验药水,烦请派人取来。”
杨斐然马上差人拿了铜盆和药水,卓凌霄将药水倒进铜盆,毫不犹豫将手伸了进去。
“你们瞧,就是这样……”
双手再拿出来的时候,已是布满了一团一团的红色,像是浸进皮肤里。
卓凌霄毫不畏惧地看着张寡妇,淡然道:
“该你了!”
张寡妇死死拽紧双手,一步步往后退去。
“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你刚才说过你从未接触过藏红花,要是你说的是真话,就将手放进铜盆,让大家相信,要么你说的都是假话,那药就是你放的!”
卓凌霄步步紧逼,最后一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寡妇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垂着头突然大叫一声,接着推开人群,朝门口跑去。
不料杜七娘比她更快一步,挡在门口,恰巧挡住她的去路。
“噢!我想起来了……”李氏突然指着张寡妇,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昨天我下了牛车,肚子不太舒服,我原以为你好心过来扶我,还帮我拎东西,没想到你竟然借机下药害我!你这个恶妇,我和你拼了!”
李氏说着就要冲上去,被周围的人拦住了,此时她看张寡妇的眼神亦是充满了恶毒。
张寡妇见阴谋败露,一扑通跪倒在地,眼泪瞬间掉了一地,一把抓住李氏的衣裙哀求道,“嫂子,我错了,不过我真没想害你,我不过是看不惯那狐媚子勾三搭四,搅得咱们村里不得安宁,这才想借你的手,整治她一顿……你忘了红红的婚事了?”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理,对下毒一事的愤恨立马转移到退婚一事上,恶毒的眼神再一次回到了卓凌霄身上。
卓凌霄却丝毫不理会,这无凭无据的桃花八卦,张口就能说上一打,只要不要命,她都懒得管了。她一听张寡妇亲口承认下药一事,心头一松,整个人瞬间垮了下来。
“村长,各位乡亲,大家都亲耳听到了,这一切都是张寡妇的阴谋,一心想要陷我这孤儿寡母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想我卓家母女近日不幸流落此地,幸得村长好心收留,乡亲善意照顾,方才有了一席安身之地,对于稻花村的各位,我们皆是满怀感激,心存感恩,万万没想到会遇到今日之事……”
卓凌霄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衬得疲惫的脸色越发可怜。
“我们是外来的人,不敢求公道,不敢求村规如何如何,但求与娘亲有个安安生生的好日子……”
卓凌霄越是这样说,先前的那几位长老想要偏袒的话,越不容易说出口。
“卓姑娘,先前大家鲁莽冤枉了你,老朽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这张氏淑芬犯的错,必定会按村规处置,定还你一个公道!”
先前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位林姓长老竟然向卓凌霄低头认错了,卓凌霄扯了扯嘴角,只觉无限讽刺,先前一句话不问就宣布将她浸猪笼的也是他吧!
要不是看到手中那块官家的令牌,只怕这位林长老早就仍由那几名恶妇将她塞进猪笼,随意拳打脚踢而死了,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果然,林长老一张老脸堆满了笑,恭敬地将手中的令牌递给卓凌霄。
“敢问姑娘这块令牌从何而来?这上面的官职又是管辖何方?”
“林老不必这么紧张,我昨日刚刚接受任命,还没正式上任。本来想今日一早再去村长处报备,没想到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就给拖到了这里……”
“卓姑娘年轻有为,不必谦虚,”明明是尴尬的话题,林老竟凭借精湛的演技活生生扭转回来,“不知姑娘现任哪个官职?”
“安陵国北镜护国军医疗队康复医师!”
卓凌霄照着令牌上的职位念了一遍,虽然很是拗口,却唬得那些村民一愣一愣的。
卓凌霄在谢翠花和杜七娘的搀扶下,踏出这个剧情反转得比翻书还快的祠堂,缓缓朝家走去,身后传来张寡妇不停求饶,最后乱咬同党的声音。
林碧玉突然从祠堂后窜了出来,抱着卓凌霄嚎啕大哭,眼泪又掉了一大缸子。
“都是娘没用……娘对不起你……”
从原主的角度来说,确实有些伤心失落,但对卓凌霄而言,关键时刻没有猪队友的拖累还有几分庆幸。
她拍着林碧玉的后背,疲惫的安慰道,“别哭了,要哭,回家再哭……”
送走谢翠花和杜七娘后,卓凌霄盖着冰冷潮湿的被子躺在破床上,只觉一阵后怕。
所谓穷乡僻壤出刁民,没见过世面的愚民,就是可怕,冷不伶仃就胡乱按个罪名,置人于死地了。
是时候让自己强大起来了,卓凌霄摩挲着那枚救命的令牌,然后抱在胸前,沉沉地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