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选,我怎么觉得今日大家看我俩的神色都不太对?”顾全抱着书卷和宁选并肩走在翰林院,他再一次忽略掉周围人传来的诡异的视线后,终于忍不住朝宁选小声嘀咕了起来。
“没事,估计是知道了你前面的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宁选面不改色的直接走到文房推门而入,他放下书籍似笑非笑的望着顾全,“你有空想这个,还是快把这几天落下的书稿补齐吧,不然你这个月的俸禄怕真要被扣光了。”
“就差一天而已,哪有那么多。”顾全笑着摇头,虽然语气有些抱怨,最后还是收拾好桌面认命的坐下摊开了书卷。
誊写书稿其实不是什么太累的活,但非常考验抄写人的耐心和细心。现在他们还是由传习院的老师傅带着,要是他们连这个都做不好的话不仅自己会被扣俸禄,还会连累老师傅被人说,所以两人每次抄写起来是仔细仔细再仔细。
宁选看着顾全已经认真低头磨起了墨,自己也打开史料开始整理起来。他这几天因为顾全的事忙的是脚不沾地,要论落下的任务,他比起顾全是只多不少。现在事情也算告了一段落,该填的得赶紧填上,不然他们两个真的就是史前第一位在翰林院当了一个月差后,领不到俸禄还得倒贴钱的“糊涂官”了。
两人都想静下心来好好完成任务,但奈何树欲禁而风不止,他们刚提笔抄写不到一刻,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顾大人在么?”
怎么又有人找?顾全现在一听有人找自己心里就开始打鼓,他皱着眉下意思看向宁选。后者倒是面色如常,直接站起身开了门。顾全反应不及,只好无奈的跟着起身一起到了门口。
“这不是孙小孙大人么?”宁选打开门看着眼前的人拱手打了个招呼,嘴角挂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宁大人,顾大人。”孙小抬手还了个礼,神情有些紧张,
“孙大人。”顾全扯着嘴角点点头,做了个揖后迅速放下,他站在门边望着孙小不咸不淡的开了口:“孙大人这是又要请我们去赴宴?”
顾全性子温和,但该有的脾气也是有的。虽然目前事情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孙小是摆明阴了自己。顾全心再大见着他也实在是扬不起什么好脸色。
“我这次来就是特地来向顾大人赔罪的。上次喝多了,我与其他同僚开起玩笑也就没轻没重过了点头,这次给顾大人带了这么大的麻烦是非我们所料,还请顾大人见谅。”孙小神色愈加尴尬,他站在门前台阶下向顾全和宁选行了个礼。
顾全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台阶下行礼的孙小,微皱了下眉。同级行礼同时平视而拜,这个孙小站在台阶下是什么意思?这让人看到了不得说他顾全欺负同僚?
“孙大人不必多礼,你还是先上来再说吧。不然等会又该说我们欺负你了。”宁选倚在门边把话说了出口,顾全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移开。
“不不不,为表诚心我就在阶下行礼向顾大人赔罪,还望顾大人见谅。”孙小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执意站在阶下不动,好像顾全不原谅他就不走一样。
这人……
顾全隐约还是觉得不对,他屈了屈袖中的手指还是开口。这个是有太多蹊跷的地方,他想好好问下孙小,但又觉得这个举动没多大意义,毕竟人家可以不承认。
“如何?要是还气我就再想办法治治他。”宁选看着顾全不说话,以为他心还有郁结就准备走下台阶替他出气,顾全赶忙抬手拦住。
“无事,我只是刚刚走神了。”顾全到底性子还是软,他考虑了片刻开口道:“孙大人客气了,我也没出什么事,这事就算这么过了吧,孙大人不必介怀。只不过以后莫再开这种玩笑了,这次是我运气好,若是换了旁人真被污了清白该如何是好。”
说真的,顾全打心底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不过毕竟还是同僚,该给的面子也得给。而且现在他的猜想都未有切实的证据,该客气的时候还是得客气一些。
"顾大人所言极是,我定会好好反省。"孙小像是早就料到顾全会这么说一般,不等他说完就干脆利落的回了话。他拂拂袖子两三步走上台阶朝二人说道:“今晚我在春鹤楼设了赔罪宴,两位可一定要过去。”
又来?顾全吓了一大跳,直接摆手拒绝,“不了不了,今晚我还有事,不去了。”
“顾大人你别,”孙小也是个厚脸皮,见着人这样了也不识趣,依旧顶这张大脸凑上前:“顾大人你可要来,我和其余同僚们特意设的赔罪宴。宁大人也得来啊,上次你都没来。”
还敢提上次?顾全眉心跳了跳有些忍不住脾气,他正欲开口怼回去,就听见宁选冷笑了几声,“不了孙大人,我和顾大人晚些时候都还有事,毕竟我和他都是三鼎甲出身,书院那边还需要我们回去帮忙。我们可不像孙大人这么清闲,一天到晚到处邀人吃酒,喝高兴了还得把人扔妓院,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阴招。”
顾全,孙文,一个状元一个榜眼,标准的三鼎甲。孙小,不知道排在榜单上什么地方,反正最后靠着某些人混进了翰林院。
宁选进院前就把这些人调查的清清楚楚,他眼中带着调笑嘲讽的看向了孙小。
“你。”孙小脸色微变了变,他咬着牙笑了出声,“行,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我们日后再瞧。”语罢,他学着宁选模样冷笑了几声挥袖直接走人。
“这话说的也太毒了。”在旁看了全程戏的顾全咂了咂舌头,“孙大人脸都青了。”
“怎么,你心软了?”宁选瞟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文房。
“那倒不是,只是突然觉得宁大人最近变化着实大了些。”顾全摇头,他背光对着宁选,神色不明,“总觉得和在书院的你不一样了。”
“哪有什么不一样。”宁选瞥了顾全一眼移开了视线,他弯着嘴角笑笑,声音有些模糊:“我始终都是宁选,你的同窗,你的同僚。”
顾全站在原地沉默的笑了笑,左手上的玉戒微转了转。
经过这次风波后,翰林院上下都知道了顾全真正的身份,也都见识到了宁选的做事手段。这下除了个别闲着就想挑事的人外,其余的人几乎都不再找他俩的麻烦。偶尔有几个想要上前攀关系的也被他们打发后,两人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过了段清闲的时光。
顾全和宁选这边过得还算悠闲,但苗翠翠就没那么轻松了。自她上次被顾全吓到后就留下了后遗症,顾全每次去值班她都得再三叮嘱,甚至还动了想给他还怀里塞只信鸽的想法,当然最后这个不靠谱的计划被顾武身体力行的用“暴力”镇压。
除了每日早晨都要絮叨一番外,日常散值她也开始紧张起来。只要顾全没有按时到家她就急的在家团团打转,有段时间顾全被她吓得只要散了值就赶忙往家赶,多一刻都不敢耽误,生怕晚了一些自家大嫂就得炸毛。
为此顾武还吃了把飞醋,某天晚上压着苗翠翠就开始抱怨,苗翠翠直接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你带兵打过仗,他有没有?你一身武艺,他除了之乎者也还会什么?这么大个人还吃亲弟弟的醋,你好不好意思。”
顾武在嘴炮上从来不是苗翠翠的对手,他被问的懵了一瞬,最后用体力赢了回来。
风平浪静的又过了些日子,顾全和宁选通过重重考核终于转正入了翰林院学院府。顾全可以正式以翰林院修撰的身份跟随皇帝上朝并开始负责记录朝上大小事务,宁选则开始负责整理国史,考察前朝的律法及历史。虽然还不能算完全脱离老师傅,但两人也算是独立官员,不再算是传习院的实习生。
为此苗翠翠特意又把两人请到家里做了一顿好的来犒劳他们。
对于这个好消息苗翠翠和顾武算是忧喜参半,因为这既代表顾全将会在官场上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也代表顾全未来可能会面对更多艰难苦险。
翰林院修撰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官,但其实做起来非常不容易。
他在记录皇帝言行撰写文稿时要特别注意其中的诸多忌讳,比如不能擅用皇帝的名号,甚至在誊抄其它文稿时遇到这个字都必须格外注意,必要时要故意写错以示尊重。这个就非常考验官员的敏感程度了,如若稍不注意疏忽了一点,就很容易被用心人拿去大做文章。近年来因为文字狱而丧命的人不在少数。
当然,危险越大机遇越大,翰林院修撰也是上升晋级最快的一个官职。顾武曾经有问过顾全想不想换个地方做事,他没那么大权利让顾全换官职,但找个借口把顾全外调也是可以的。
本来以为顾全会一口答应,但没想到他出乎意料的拒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