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翠坐在桌边，借着月光打量着就她一人的房间，无奈的撇了撇嘴。

那家伙估计是回来晚了怕吵着自己又去睡书房去了。

她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披好衣服去开了窗，微凉的夜风拂过刚好带走了她周身的燥热，苗翠翠看着天色估算了下时辰，刚好是丑时过半，她想了想干脆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这次她学乖了，出房门前又在外面加了件春款的披风，这样既方便行动也不容易着凉。她倒不担心自己感冒，但就是怕万一又中招了就得继续被困在房间里面了，这可拉倒吧。

苗翠翠拢着披风轻手轻脚的往后花园走去，途经紧闭着木门的书房时还特意屏住呼吸快速溜了过去。顾武睡眠一向都浅，她要是把他弄醒，估计又得被拎回房间了。

好不容易蹑手蹑脚的来到后花园，苗翠翠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大吐了出来。春夜的微风并不同早晨一般缠绵，夹着凉意毫无规则的裹在人的身边。虽然这称不上多么温柔，但此刻却很好的安抚了苗翠翠从醒来就一直不安的心。她望着天上如水的月色，莫名的笑了笑。

狗蛋以前在书院背会了一首诗就会跑回来向自己显摆。记着他背的其中一首诗里有这么一句话“庭下如积水空明”。苗翠翠本来听的时候还没多大感触，这会儿真正走在这被月光照的空明清澈的花园时，才不由感叹古人有时候的才情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她慢慢在花园里逛着，一会儿看看园中后边的修竹林，一会摸摸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更加冷然的假山石。等逛累了又悠悠走回了花园里的木亭，她倚着栏杆坐在其中轻哼起了小调。

小调哼着哼着，逐渐从远处响了笛声，笛声悠扬舒缓，配合着苗翠翠的小调倒别有一番滋味。

苗翠翠刚开始还不察，等笛声越来越近时，她心里突然一惊猛然站了起来。可惜此时已经晚了一步，她刚站起身腰身就被人拦住，整个人腾飞了起来。

“啊......唔唔。”苗翠翠望着身下的风景，脑海中突然闪现早上花盆砸下来的一幕，浑身一凉刚要叫出声嘴巴就被人捂住，她惊恐的睁大眼死命挣扎起来。

“嘘，是我。”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苗翠翠身子一软满身全是被吓出来的虚汗。她顿了顿擦擦额头，一股怒气蹭的就窜了上来。她扭着身子用力掐了身后人的手臂一下，低声怒道：“你要死啊！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听着笛声就知道是我了。”顾武闷声笑了几下，身形一点一顿抱着苗翠翠落在了自家宅院的屋顶上。

“你怎么来这里了？”苗翠翠扶着顾武在屋顶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地方地势高，离这月亮也似乎更近，她看着好像更亮的月盘舒心的叹口气，仰头微微闭眼感受着夜风。

“你刚出房门我就听着动静了。你家相公好歹也是个大将军，不要这么小瞧我了。”顾武也陪着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一拦拥她入了怀，“在这里看月亮岂不是更好。”

“刚刚真把我下了一跳。”苗翠翠似嗔似怒的瞪了他一眼，又轻轻哼起了小调。她心思微转了转，突然又掐了他一把问道：“你上哪学会的笛子？以前没见你吹过。”

“早前就会了，只是一直觉得这种都应该是顾全宁选这种书生会的玩意，所以也就没拿出来显摆。”顾武轻笑了出声，从怀中掏出了玉笛递给了她，“刚巧今天七殿下送了这青玉笛给我，我也就拿出来玩玩。”

“刚刚吹的曲子可爱听？”顾武捏捏她的耳垂，低声凑近她的耳边。

苗翠翠被他呼出的热气逗的发痒，她边笑着躲开边推了推他的手，“好听，你再吹一遍给我吧。”

“这点曲可都是要给赏钱的，大爷不考虑赏点什么给小人？”

看着眼前的人又耍起了流氓，苗翠翠拍开偷偷在自己腰间徘徊的手，啐了一声老不正经扭头不再理他。等过了半响，她暗暗动了下身子想回头偷瞄了下身侧的人，没想到刚抬起眼角直接就撞上了顾武含笑的眼睛。

“翠翠，你亲亲我。”顾武压低着嗓子靠近苗翠翠轻声哄着。他眼睛此时似乎是刚从浸着月光的湖水中捞起来一般水光粼粼，里面盛满了毫不遮掩的深情与温柔。苗翠翠羞红了脸，一颗心软在了这片湖泊里，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微风拂过，苗翠翠弯弯眉眼，伸手盖住顾武的眼睛轻轻凑了过去。唇瓣与唇瓣的接触同时撩动了两人的心弦，这个吻不算热烈，浅尝即止但却比平常让人更加情动。

“行了，赶紧给我吹。”苗翠翠脸上都快烧了起来，她故作蛮横的把头扭向一便不敢再看顾武。

都老夫老妻了，还搞这种。苗翠翠在心底唾弃自己的定力。

顾武轻笑了几声，又凑过去啄了啄她的耳垂看她被自己撩的炸了毛了，才收回手专心吹起了笛子。

笛音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清冷，但细听却又能感受到笛声里那种温柔的安抚。就像是顾武这个人一样，面上端的是冷清漠然，一副拒人之千里的模样，其实底子里也是个温纯的男人。

一曲落毕，顾武突然站起身将掌心伸向了苗翠翠，“翠翠，我带你看看这京城。”

“现在？”苗翠翠诧异的挑眉，她四处望了望，一片的黑灯瞎火，“现在可是大半夜......哎！”

顾武没等她说完话，直接拉着她的手抱紧她跃了出去。

“顾武！”身旁的风突的凌厉了一些，她倚在顾武怀里赶忙裹紧自己披风，“你带我去哪儿呢！”

“翠翠，低头看。”顾武脚下不挺，向着墙头、屋檐等地借力，身形一点一跃直接跃向了原处。

苗翠翠拢紧他的脖子低下头，就见京城街道的全景在自己脚下不停变化，就像走影灯一样，一会儿越过南坊就到了朱雀大街。她地图瞧着自己的明日酒楼，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苗翠翠缩在顾武怀里也不知道他这样抱着自己到底跃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九玲塔上。九玲塔是京城最高的宝塔，建在皇宫外墙的东边，两人立在上面放眼望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如何？”

苗翠翠恍神的看着整个街景，顾武带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有什么好看的？黑漆漆的。”苗翠翠不领情的翻了个白眼，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我们回去休息吧，我这也有点乏了。”

“不急，再等等。”顾武脱下披风垫在底下，揽过苗翠翠拥她入怀坐下轻声哄道：“你先暂时眯眯眼，等一会儿我再叫你起来。”

“你又做什么幺蛾子呢。”苗翠翠此时困意刚好上头说话声也有些模糊不清起来。顾武斜靠在她的身边帮她挡住塔顶上的凉风，习武之人的体温可能都有些偏高，苗翠翠被这温度煨的是昏昏欲睡，她也懒得计较太多，低声嘟囔了几句就闭眼睡了过去。

看着怀中昏睡的可人儿，顾武低头笑笑，嘴唇轻碰了下她的额头，手臂收紧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

“翠翠，醒醒。”

苗翠翠昏昏沉沉的睡了也没多久就被顾武轻轻摇醒了起来。她紧闭着眼不耐烦的缩紧自己，把头埋的更低试图隔离耳边那烦人的噪音，“别吵，困死了。”

“翠翠，你先睁眼瞧瞧。”顾武稍稍用力了点力把她从自己怀里扯了出来，扶稳她的身体用劲捏了捏她的脸。

“哎呀，你好烦，你这！”苗翠翠被他这举动弄得发起了脾气，她睁开眼刚想朝顾武嚷嚷几句，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怔在了原地。

在整个京城远处的地平线外，原本墨黑的天色逐渐被染成了艳红。

就像是洒开的颜料一样，以最为明亮的那抹红晕为中心，通红的颜色缓缓向远处扩散，慢慢稀释掉了沉闷的黑云。京城原本模糊的轮廓在这光线下逐渐清晰起来，鸡鸣声适时的惊醒了还在沉睡的街道。

整个京城沐浴在这样的日光中并不如想象般瑰丽夺目，而是显得肃穆却又温柔。

苗翠翠愣愣的看着她从没见过的京城，嘴唇无声的微动了几下。她站了起来沉默的欣赏着这样的景色，看着逐渐有了动静的各大小坊间集市，反而生出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顾武。”苗翠翠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是咬着舌尖从喉咙出吐出了她最为信任的两个字。

脚底下的街道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苗翠翠耳边交杂着自己心脏的鼓动声和街上嘈杂的叫卖声，最终只是记住了手心里那烫人的温度和最后耳旁那句清晰的话语，

“此后人间岁月，漫漫长路，惟愿皆有你。”

老夫老妻之间，也算是难得这么久搞了一回浪漫。

但浪漫归浪漫，人也得服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