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苗翠翠站在柜台干等了一天,直到酒楼快打烊。
这都快关店门了应该出不了什么事了,她低头嘟囔准备转身回住宅。没想到她右脚刚跨出门槛身后就传来小厮紧张的喊叫:“掌柜,周主事!二楼有位客人……”
怎么这么晚才闹。也不知道苗翠次是不是等魔怔了,听到小厮的消息她第一反应是半松口气半埋怨。
“这次又是什么?”苗翠翠也不着急上楼,斜着眼睛望向小厮,“是看上水姑娘了还是红丫头?”
“不是,”小厮脸上带了点尴尬的笑容,“有位客人想赊账,小的拿不准就下来问问您怎么处理。”
“不是已经规定了,除了与酒楼签了账目的大户人家外,只有来过酒楼五回以上的熟客才可以赊账,而且需留下贴身信物。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要来请教掌柜?”立在旁侧的周叔皱眉打断,有些不满。
“周主事听小的解释,”小厮皱巴着脸苦兮兮说道,“小的跟这位客人说明了酒楼的规定,但这客人就是不听非要赊帐。小的看他穿得光鲜亮丽,猜他可能是某个达官子弟就不敢和他过多纠缠,于是就拿来纸笔给他登记并请他留下信物。结果他不但不签字还破口大骂,说小的狗眼看人低。小的实在没办法了。”
这人在搞什么名堂?苗翠翠疑惑的望向周叔,只见他也微微摇了摇头。
苗翠翠揉揉眉心,跟着小厮上了楼。周叔望着她的背影,在大堂思衬了片刻,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苗翠翠上楼本来以为会见到和上次一样满目狼藉的场景,但没想到此人只是拉长着脸端坐在桌边,脸上的肉层层堆叠,神情一脸不屑。
“客官,我是这里的掌柜,您有什么事同我说就行。”强忍心底的恶心,她挂起一抹假笑,缓步迎上去。
时砂壁装模做样地端着茶喝了一口,拉拢着眼皮上下扫了苗翠翠几眼,鼻间发出了声轻蔑的嗤笑。“本公子还当这个酒楼的主人是个多么气派的人物,原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农妇。”
这人明明肥头大耳,偏还要装作什么潇洒公子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的肥肉瞬间堆积在一起,挤的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下九流都摆起架子了?苗翠翠冷笑,摆架子谁不会。她朝身后小厮扬扬下巴,小厮立马会意给她摆了一个靠背木凳。
苗翠翠抖抖衣袍,款款坐下也学时砂壁的样子上下掀掀眼皮,“我看客官倒是人中龙凤,怎么连个吃酒钱都要向人赊账了?”
“本公子今日没带现钱,”时砂壁哼了一声,“本公子堂堂户部尚书之子会欠你们这破酒楼的钱?”
“那可说不定,”苗翠翠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挥手让小二给自己端了盏热茶慢慢品了起来,
“美猴王都有真假,谁知道这天下户部尚书会有几个儿子,你怎么不说你是七皇子?”
“你!”时砂壁听出了苗翠翠语中嘲讽气得满脸通红,“大胆!本公子也是你能消遣的?”
“哎你说巧不巧!前日来我店了吃白食的‘七皇子’也是这么说的。”苗翠翠端着茶笑眯眯的看着。
“你好大的狗胆!”时砂壁拍着桌子就要起身,无奈太胖了反而是笨拙的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信不信本公子派人砸了你的店!”
“公子在派人砸我家店前,先考虑今日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先吧。”苗翠翠冷笑几声,七八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壮汉慢慢站到了她的身侧。
这些壮汉都是周叔实现安排好的,就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苗翠翠看着时砂壁瞬间苍白的脸暗暗偷笑,这人选的时间也是好,店内客人几乎都走光了,还省了清场这个步骤。
“做,做什么?本公子告诉你们!我今日要是少了根头发,明日就有人烧了你们酒楼!”
苗翠翠懒得理他的虚张声势,指尖夹着账单一行一行念着,“吃食共计二十两,女儿红十两,水姑娘红花牌两个,五十两一个,红丫头黄花牌三个,二十两一个,共计一百九十两。”
“公子,你且看看这账单可有错漏?”苗翠翠晃晃账单,嘴角挂着讥笑。
“是本公子的,怎么着了!本公子有说不给钱么?”时砂壁粗红着脖子。
花牌是苗翠翠专门设在店里用来犒劳歌伎的木牌,每个木牌颜色不同则代表的价位也不同。说直白点就像是现代直播软件的礼物打赏。
“想不到公子哥也是这么怜香惜玉的人,”苗翠翠将账单递于时砂壁,满脸笑意真诚道:“若是账单没错,劳烦公子结账吧。小店也快打烊了,大家伙都等着回去休息呢。”
“本公子说了赊账!”时砂壁一脸不耐,挥手就要走人:“明日尚书府就会有人过来清账。”
“哎公子等等,”苗翠翠一个转身,轻巧的挡在他的面前,“公子你既要赊账就得守我们酒楼规矩,留下信物签下账目我便放你出去。”
“信物没有,本公子堂堂尚书府少爷还会骗你?滚开!”时砂壁被逼急了,抬手就要推开苗翠翠。没想到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壮汉牢牢抓住。
“本公子命你放手!”时砂壁的手腕被抓的生疼无比,不一会儿额头就滚出了汗珠。
“你信不信明天就叫我爹治你的罪!”时砂壁大喊。
“你治!”苗翠翠也不甘示弱,“现在的人说谎还真是不打草稿了,我一乡下农妇都知道,在京城酒楼消遣,身上不揣上几百两傍身都不好意思进酒楼门,你身为尚书之子竟连二百两都要赊账,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当今天子克扣大臣俸禄。”
苗翠翠其实说这话心里也没底气,她明白时砂壁就是货真价实的尚书之子,但她也确实不懂这人这么折腾,就为了这区区二百两?寻常人家还能理解,但看时砂壁这一身绸缎华服的也不像钱不够花啊。
苗翠翠暗暗叹气,干脆打蛇随棍上反将他一军。这人若只是单纯想来找茬,那用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蠢了。
那边苗翠翠还在暗中揣度时砂壁的来意,这边时砂壁已经把肠子悔青了。他今日原本只想来打探酒楼情况再回去和自家主事从长计议,没想到被这里的歌伎迷了眼,一下就花了些银两,折腾出了这么些破事。
要放在以前别说两百两,两千两都能砸在这死娘们脸上。
但他前几日才被他家老不死放了出来,老家伙扣了他的零花钱导致他身无分文,本来是准备去自家酒楼抽点钱拿去寻些乐子,没想到发现酒楼亏空严重,连周转资金都拿不出来了。他一时震怒就去找酒楼主事了解情况,才知道了明日酒楼的事。
这个死娘们!时砂壁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朝她恨恨道:“你若是今日不放我回去,信不信明日就有人抄了你的家!”
苗翠翠冷笑,吓她?
“看来你爹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律法规定凡商客在酒楼吃食住宿需按规定给予银两,你在我酒楼吃酒听曲,我问题讨账何错之有?你赖账耍横不说,还妄图用你爹尚书官威压我。怎么,难不成你爹官威如此好用,竟比国家律法还强?!”
“你好大的胆子啊!”苗翠翠一声大喝,吓得时砂壁差点双膝一软。
这话要是被人听去可了不得,时砂壁煞白着脸一身冷汗,“你这娘们是不是疯了?”
苗翠翠冷笑一声,用力把账单怼到时砂壁面前,“公子你就说这帐你结还是不结吧?”
时砂壁冷汗涟涟,他这次来未带仆从,这下是连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公子不如这样吧,”苗翠翠故作好心道:“如果公子真的是尚书府的人,您就在这写个白条,我派人送去您府上拿钱。拿到钱了我便放您回去,你看如何?”
“不行!”时砂壁大声拒绝。
这要是让那老头子知道他刚出来就被人抓包了,还不得又把自己关回去?!而且软香楼也是他背着老头子偷偷折腾的,这事可万万不能暴露。
“那公子您说怎么办?”苗翠翠皱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给自己抹不存在的眼泪,“哎可怜我也是个农村妇道人家,做个小本经营也是不容易啊。怎么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欺负我。”
“玉佩。”时砂壁咬牙道。
“公子你说什么?你且大声点。”苗翠翠装摸做样的抹抹眼睛,眼底藏着一丝狡黠。
“我这块玉佩,值五百两。”时砂壁青筋暴起,伸手摘下腰间玉佩扔给苗翠翠,“三天后会有人来赎,无人来的话你便拿去当了。”
苗翠翠见过玉佩细细看了看,玉佩色泽柔和质地温润,一看就是佩戴了多年的贴身物件。
苗翠翠哼笑几声见好就收,拿出手帕包起玉佩就让众人给时砂壁让了条道路,笑意吟吟的朝时砂壁行了个礼,“那公子慢走,满意的话下次再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