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武扫了孙文几眼，冷笑了几声转身走了出去。

自醉云间出来后，顾武阴沉着脸在街道上走着，脑中慢慢思索刚刚他和孙文的对话，越想越觉得不对，思虑片刻又调头向朱雀大街走去。

虽然现在顾武已经有了怀化大将军的头衔，但在明面上他还是不能太过于和皇甫岂亲近。遇到像今天这样的突发状况，顾武本想直接去找皇甫岂，但考虑到孙文刚才的一番话，明白自己和皇甫岂的近日行踪可能已经被人掌握，无奈之下只能先去朱雀大街联络暗线，让他们尽快安排自己和七皇子见面事宜。

等联系上了暗线，顾武在大街上又悠悠荡荡的逛了半个时辰后转身进了一家裁缝铺。店铺掌柜见顾武进店立刻小心翼翼的朝店外望去，确定好他身后无人跟着便关了店门挂出了打烊的木牌，领着顾武进了柜台后的密道。

顾武跟着掌柜走在弯弯绕绕的密道里，等又过了半刻钟才来到一个暗门前，皇甫岂就在这门后。顾武推开门见着皇甫岂也不过多废话，直接和他交代了今天自己和孙文对话的内容。

皇甫岂听完顾武的阐述并未做什么反应，只轻摇了摇扇子眯着眼睛开口：“你怎么想？”

“我们中间有内鬼，”顾武摁摁眉角叹息出声：“孙文最后那番话明面上是提醒我做事要谨慎小心，实则是在说我手底下的人可能混进了长公主的眼线。”

“翠云间异常隐蔽，孙文怎么这么碰巧就注意到了？而且白瑜府上仆人少说就有二三十人，孙文和白瑜从未有过私下接触，又是如何能一眼认出当日那位奴仆是白瑜家仆？”顾武停顿片刻，见皇甫岂似笑非笑的玩着扇子却并不搭话，知他是想听自己分析便只能继续接道：“孙文想借此事提醒我们注意手边的人。”

皇甫岂把玩着扇坠轻笑出声：“知道翠云楼存在的人除了你我外不超过三人，这三人还都是从小跟在我身旁的内侍，我宁愿相信是你将此事说漏了嘴都不会相信是他们中出了内奸。”

顾武皱眉疑惑：“那你的意思是？”

“前日父皇邀我逛御花园时让我猜了副字谜。我脑子愚笨没猜出来，父皇便扣了我三年的俸禄还罚我在承旭宫禁足三个月。现在能和你见面也是我费了好大劲出来的，”皇甫岂斜着身子望着顾武，挥手让下人给他和顾武上了两杯热茶：“顾大将军不如帮我猜猜这幅字谜？谜面是——夜游宝鸡城。”

夜游宝鸡城？

暗度陈仓！

顾武眉心一跳，略微震惊的看向皇甫岂。皇甫岂仰着头轻轻点了点下巴：“还有一事，先前死的两个暗线我现在才查明白，不是长姐所为。”

顾武心中大惊：“你是说，皇上……”

皇甫岂挑挑眉不置可否。

顾武强压下心中激动，轻舔了舔嘴唇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沉声道：“会不会是长公主将此事透露给皇上的？”

皇甫岂弯起嘴角摇摇头：“不会，按长姐的脾性要是发现了我们在和白瑜统军私下密会，她定会先孙文一步查出白瑜家中妻儿的所在之处。威逼利诱之事最擅长的莫过长姐了。”

“可若是皇上知晓了我们正私下收买兵权，为何到现在却毫无动静？”顾武皱着眉闭上眼睛叹息一声：“还有孙文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皇甫岂拿扇子敲敲桌子，“你可还记得孙文官职？”

经过这么一提醒，顾武瞬间了然，他想了片刻忍不住苦笑：“差点忘了这小子还是个正五品的文官。”

“中书舍人在中书省掌制诏，君王的御用笔杆子，参与各项机政密要。孙文要想从中捞取消息简直易如反掌。”皇甫岂打开扇子晃了晃，撑着下巴嘲讽道：“都说三哥难成大器，却没发现我们皇子中属他心思最是缜密。中书省上承君意下接行政，三哥抢先把他的人插在其中倒还真是机敏。”

“至于父皇，那就更妙了。”皇甫岂指尖点了几下桌面：“这皇家之道讲究制衡二字。我和长姐互争之事恐怕他早已知晓。只是先前我俩羽翼都尚未丰满，二人都相互被对方压制折腾不出什么水花，他老人家便也懒得搭理我们。现在我暗中联系神策军打破了我和长姐互相压制的局面，也威胁到了他如今的地位。估计他是担心再不收拾我，这位置就坐不稳了。”

顾武又想到了今日他和孙文的对话，嘴角也弯起了嘲笑的弧度。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凝重，皇甫岂揉揉眉心，深叹一口气伸长胳膊拍了拍顾武：“这些日子我得待在宫中做做样子，估计现在长姐那边也不好过。这下你总算可以清净段时间了，回家陪陪媳妇儿子。”

见自己安慰无效，顾武脸色反而越来越黑，皇甫岂无奈道：“行了，你拉的这张晚娘脸给谁看呢。说点好事，我听周叔说你家媳妇的酒楼快开张了？”

听见话题引向了苗翠翠，顾武脸色才稍稍好转，他叹气道：“过几日便开张，我本来想邀你过来一起看看。”

“行呀，”皇甫岂最爱凑的就是热闹，听完顾武的话两眼放光：“你不是天天夸赞你媳妇酿的果酒绝无仅有，开张那日得让我好好尝尝。”

“你被禁足宫中，可还方便出来？”顾武吊着眼睛看向皇甫岂。

“这事还轮不到你操心。”皇甫岂哈哈笑了一会突然又正色道：“你这几日上朝也需谨言慎行，你说到底也是我引荐的人。”

顾武点头，他反手也拍拍皇甫岂：“一切小心。”

两人谈完正事又闲聊着说了会话，皇甫岂本再去找周叔一趟，但考虑现在还是禁足期间得赶着回宫便也做罢，二人约定好酒楼开张日见面的时间后就各自离去。

顾武从店面出来时已到傍晚，夕阳照耀在街面上，笼得整个京城显出金黄的暖意。顾武慢慢走到自家大院，听到院内传来的狗蛋和大根嬉闹的声音心下一软，刚刚生出的阴霾也借着这温暖的余晖消失的一干二净。

“爹！”

顾武推开院门，毫不意外的伸手接住了向自己扑过来的狗蛋。他搂紧狗蛋，揉揉自家儿子的头，内心一阵酸楚。算下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过他们了。

“你娘亲呢？”顾武抱着狗蛋看了一圈院子没有发现苗翠翠的身影，低头朝狗蛋问道。

“娘亲和王婶在厨房里研究菜式，”狗蛋噘嘴：“酒楼过几日便开张了，娘亲这几天整日都在那儿待着呢。爹也是，每天都见不到人。”

顾武听出了狗蛋语气中的落寞，心疼地亲亲狗蛋脑门，答应等酒楼开张后便带他去附近临镇上玩。狗蛋依旧不依，抱着顾武的腰不撒手，顾武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狗蛋皱巴巴的小脸才渐渐舒展开来。

顾武拍拍狗蛋的背：“行了撒手，我去厨房看看娘亲。”狗蛋朝顾武撇撇嘴，转身又跑向了大根。

顾武整整被熊孩子揪得乱糟糟的衣服向厨房走去。刚到门口便闻到了一阵阵菜香，勾得顾武食欲大动。他放轻脚步悄悄向厨房内探头，只见苗翠翠背对自己弯着腰似在捣鼓什么东西。

顾武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一旁切菜的王婶看见顾武正要出声就被他抬手拦了下来。顾武走到苗翠翠背后手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低头朝她耳旁呼气：“将军夫人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啊。”

苗翠翠本来拿着糖罐正准备调试菜品味道，突然身后被这么一吓，一勺糖手抖全洒了下去。

“你，”苗翠翠气急，回身就要打顾武，但手抬到一半又卸了力道，别别扭扭的轻锤了下顾武胸膛：“你今儿怎么这儿早？”

顾武拿起苗翠翠握紧的拳头啄了一口，笑眯眯道：“想我家夫人了就回来了。”

苗翠翠缩在顾武怀中，低头哼了几声。

“翠翠可是生气了？”顾武抱紧苗翠翠，将头埋在她的颈肩深呼了一口气。

王婶见着老爷和夫人难得一聚，也知趣的退了出去。

苗翠翠闷不做声，将脸窝在顾武怀中。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这几日都在家陪着你好不好？”顾武低头用鼻尖蹭蹭苗翠翠脸颊。

苗翠翠扭头又哼了几声，最后还是伸手环住了顾武的腰，小小声声地说了句：“不生气，就是想你了。”

顾武被苗翠翠小小的撒娇暖化了心，捧起她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

“滚滚滚，洗手回房等着。”苗翠翠红着脸推开顾武，恶狠狠道：“这盘菜你一口都不许剩！”

“得咧！”顾武又偷亲了苗翠翠一口，喜滋滋的往大厅走去。

“死木头！”苗翠翠羞着脸暗啐了一句，将那盘过甜的菜倒掉重新做了几道自己的拿手家常菜，考虑到顾武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又温了壶助眠的药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