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县衙?大家都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弱弱的说:“乡里乡亲的,就不用去衙门了吧……”
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就连跟在苗翠翠身后的农夫也跟着说不想去衙门。
李大牛说:“依我看,不如请里长……”
“里长?哼,你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么不敢跟我们上衙门?什么里长,里长都是本地人,我看,怕不是跟你蛇鼠一窝。”苗翠翠面露不屑,一针见血地说,“难道你敢说里长同你没有亲戚关系么?”
“这……”李大牛结结巴巴了一会儿,眼神躲闪,遮遮掩掩地说,“乡里乡亲的,谁还没点关系呢,就是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我跟里长有亲戚关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殊不知,他这番作态,早已暴露了事实。
“那你怎么就不敢同我去衙门?”苗翠翠拆穿他。
这人恼羞了一会儿,居然倒打一耙,“谁不知道你是明月酒楼的大东家,又知晓县令大人的名讳,定是同他勾结了!苍天哪,我们这些贫民,还有活路吗?”
李大牛振臂一呼,煽动了身后人,连张生手底下的人都神色动摇了。
苗翠翠气笑了,眼看群情激愤,二话不说,让了开来。
“好!让你们拆!”
“东家!”
几声惊呼,从张生等人口中发出。
苗翠翠眼风一扫,“张生,你也让开,没发现后边都没人么?”
原来李大牛这一番话,令同为贫民的农夫们都动摇了,他们都是日日靠着老天爷赏饭吃,幸幸苦苦劳作一辈子,若是有朝一日有钱人把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夺走了……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就让开了。
气的目睹这一幕的管事手直发抖,低声向苗翠翠告罪:“属下行事不当……”
苗翠翠当真恼了这群人,一个两个的,别人说两句什么就信什么,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此事了后,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张生听从命令,走到一边,对其余人虎视眈眈,只保护东家。
中间让开一条路,直通向大棚。
到了这一步,李大牛反倒迟疑了。
“上啊,还等什么。”被苗翠翠几番话说糊涂了,无赖们浑然忘了讹钱的目的,只想着到砸大棚时好好撒一场气,好让这些人瞧瞧,他们说到做到!
李大牛可没忘了,眼睛看向苗翠翠,想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李大牛没动,身后其他人却动了,朝大棚那里走去,苗翠翠又是呵呵一笑。
只见苗翠翠闲闲的玩弄着指甲,淡声说道:“你们尽管砸,我要说一个不字,就是我输。”
“不过嘛,这沙地是我真金白银买的,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三百两银子;撘大棚买材料一百两银子,人工费三百三十两银子,葡萄藤是我们从深山挖的,那么辛苦,收你五十两银子不过分吧?共计七百八十两银子,凑个整数,八百两——”
要去砸大棚的几个人脚步一滞,听到这个数目,不禁咋舌。
这么一个破棚子,居然要七百八十两?
一想到手底下的东西值这么多,他们不禁迟疑了。
就是这点子迟疑,让他们听清了苗翠翠接下来的话。
“——砸了我的棚子,要你们赔个八百两,不过分吧?”苗翠翠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同魔鬼,那几个人心颤了颤,惊恐的回头看向李大牛。
不会真要他们赔吧!
李大牛被这个天文数字震晕了。
别看他方才狮子大开口喊了三百两,其实这些不事生产的混混们,十两银子都够他们潇洒好长一段时间了,八百两,卖了他们都没那么多!
“我家的地,我乐意砸了就砸了,凭什么要我赔!”李大牛色厉内荏。
“呵,买卖文书在此,你说县令听谁的?”苗翠翠故意扬了扬手中的文书,好让李大牛等人看得更清楚。
这个女人真的要报官?
没有里长的包庇,谁是沙地的主人,自然一目了然。
闹到这一步,李大牛有点不知所措了,这,这可如何收场?
几个人没一个敢挪动地方的,他们也是听李大牛的煽动,说同里长有关系,才敢抄家伙砸大棚。
如今正主都退缩了,他们哪敢上前,一个个面面相觑,挤眉弄眼。
苗翠翠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笑眯眯的说:“砸啊,你们不是说这沙地是你们的祖地吗?在人家祖地上盖大棚,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八百两给我,这大棚我不要了,不然……”
“——等着吃牢饭吧!”苗翠翠语气森然,同她脸上的笑意盈盈结合起来,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八百两或者坐牢?
几个人都有些腿软,顾不上看李大牛了,不知道是谁头一个丢下手里的东西,溜了,紧接着,他们争先恐后的跑了。
留下李大牛这么个光棍司令,独立在寒风里,别提多凄惨了。
李大牛本来还在挣扎,想着好歹敲诈点钱回来,见人都跑了,一时脸拉得老长。
苗翠翠乐了,眼神戏谑的看向李大牛,“你还不走?打算一个人赔我八百两么?”
李大牛心知讨不到好处了,不甘的看了苗翠翠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终于走了!”
这些天为这事愁的快掉头发了的管事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摇头感叹道:“希望不会再来了。”
“日后若是有人打这片地的主意,直接报官,”苗翠翠一脸严肃,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地说,“我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也清清白白,不遭人诟病,也不怕同人对簿公堂,这点你要记住,把腰杆子给我挺直来!”
清脆的女声在空旷的沙地上回荡,原先还给李大牛等人让路的雇农们脸皮火辣辣的,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管事情不自禁挺直了腰,肃声回答。
张生挠了挠头,有点没明白里头的门道,不过也应了声是。
苗翠翠瞄了两眼雇农们。
有的一脸庆幸,对苗翠翠的目光心虚的躲开,也有的不以为然,想着法不责众,面色坦然。
她淡淡的说:“若有人不服管,这十里八乡的,除了种地没事干的贫农多的是,你尽管放手施为。”
管事听了,立马对几个雇农说:“今天还没开始上工,补偿三文钱,算辛苦你们走过来,之前的工钱结清,你们以后不用来了。”
这几个人,有的还不甘心,见苗翠翠眼带冷意,也不敢闹,只得应了。
这管事够机灵!
苗翠翠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张生,又有点发愁。
有三叔三婶帮衬着,张生做起事情来不差,应付闹事的人也有一手,可论灵活机变,还是差了点。把沙地交给张生总揽,总觉得有点悬啊。
至于管事,他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人,只是签了合约,把沙地交给他,苗翠翠又不放心。
想了想,她开口道:“管事,张生,我近期要上京,归期不定,以后这沙地就归你们两个管。还有,张山以后也来这边帮忙,有什么事你们三个一起商量做决定。”
互相掣肘,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不一会儿,张山驾着牛车回来了,苗翠翠又找顾三叔三婶他们吩咐了几句,差不离都是要出门远行,归期不定等话,拜托他们看着沙地那边。
如此都安排好了,也没去酒楼,直接回了小四合院。
院门清冷,顾武他们还没回来,苗翠翠看了看外面,天色暗沉沉,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顾武那边进展顺不顺利?何举人肯不肯把多收的钱还回来?
顾武那边却是一切顺利。
到了仁山私塾,何举人听说顾淼的家长来了,脑海中不由浮现一个倩影,课顾不得上了,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赶来。
到了一看,却是顾武,不由大所失望。
顾武内心有点小不爽,合着不是他多心,这个何举人当真惦记着他家翠翠呢,不由皮笑肉不笑的说:“何举人,我和内人不久便要出远门,带着这孩子一起,所以……”
何举人皱了皱眉,顾淼才上了半年,光请假就占了一个多月,这父母对孩子的学业也太不上心了吧?
想了想,他问:“这可是尊夫人的意思?”
顾武瞅了他一眼,目光含了一丝敌意,“我娘子自是这么想的。”
何举人大所失望,还以为苗翠翠出身于书香世家,没想到,却染上了铜臭味,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了。
沉吟半天,何举人道:“既然如此,顾淼以后便不用来了。”
顾武拧起了剑眉,依他的意思,暂时休学也就成了,说不定哪天京城那边尘埃落定,他们一家又回来了。
不过,狗蛋这么聪明,说不定这几年里就考上秀才,到时候再延请名师,岂不是用不着在这里求学?
这么一想,顾武点了点头,同意了何举人退学的说法。
狗蛋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直到何举人说以后不用来了,第一个念头是,钱都交了,居然不给他保留学籍?
“爹,以后我们不回来了吗?”狗蛋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可怜巴巴的看向顾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