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一阵掌声传了过来,何举人站在门口,看着正在台上做表演的狗蛋,拍着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夫子来了!”
学堂里鸡飞狗跳,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坐到自己座位上,狗蛋吐了吐舌头,也从台上跳了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
何举人从中间过道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顾淼说得很好,大家要和谐相处,友爱同学。”
在台上站定,何举人不在多说,开始讲课了。
夏日炎炎,书声琅琅,一天新的开始,充满了朝气。
张桂花却不太好受,她一大早来顾家村堵门,可大宅里只有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带着几个农户进进出出,至于苗翠翠,毛都没一根,更别提狗蛋了。
难道他们搬走了?
“大嫂子,问个事儿,住在这里的那家人呢?”张桂花拉住一个妇人,舔了舔干燥的唇,嘶哑的嗓音好似磨破了的砂纸。
那妇人嫌弃的走远了点,没有理她。
如今顾家村谁不知道,原本以为死了的顾小雨她娘又回来了,没想到啊,顾小雨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死了,她娘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还活着,还想赖上迎娶了新妇的顾武,真让人瞧不起!
张桂花不死心,碰到一个问一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告诉她:“人家在县城里买了宅子,那天你没看到,多少好家具从这里搬了出来。”
待张桂花要追问住宅地址,那人又讪讪的说不出来了。
苗翠翠烦着顾家村人呢,没几个好的,干脆叫人把尾随的都打一顿,丢到村子外面。交好的顾三叔顾三婶也不知道,反正大宅有张生在,联络不成问题。
所以一个顾家村几百个人口,居然没一个知晓苗翠翠新家在哪儿。
但那人肚子里冒着坏水,早看苗翠翠一家发了财,却不带他一起,心里很不舒服,于是说:“我知道狗蛋在哪儿上学。”
张桂花苦着一张脸,要不是大宅这里拦不到人,她也不会跑去县城,可连续去了两次没找到,她就不肯去了,想着多少年没去过县城了,路都认不清,光凭一个名字,得找到什么时候。
那人得知了张桂花的难处,就想看苗翠翠一家人头大出丑的样子,二话不说,带着张桂花去了狗蛋的学堂。
蒙学里,夫子看着这个找上门来,像乞丐一样的老妇人,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顾狗蛋?他不在这里。”
张桂花不干了,明明那人说狗蛋就在这里读书,都指着这家的门口,总不能说还找错了地方吧?
扯着嗓子就嚎:“狗蛋啊,狗蛋!外婆来了,你出来看看!”
夫子哪见过这么粗俗的婆子,顿时气的面如金纸。
张桂花这一嗓子喊出来,还真有人从里面兴奋的回了一声,“外婆!”
“是我外婆!”
“不对!是我外婆!”
见狗蛋真在里面,张桂花得意的笑了,夫子正顺着气呢,哪有功夫理她,听着声音傻眼了,难道还有的别的狗蛋?
只见好几个小孩从里面跑了出来,七嘴八舌的,其中一个声音最大,其他人加起来都没他这么能超:“外婆,是你吗?你怎么跑过来了?娘会不会骂你?”
一看,切,“哪来的老乞丐啊,我还以为外婆来看我呢!”
七八岁的小孩,已经有基本的审美观念了,看张桂花一声破破烂烂,就围着她拍手喊“老乞丐,老乞丐!”气的张桂花两眼翻白,又不得不从几个狗蛋里看看哪个才是真狗蛋。
“行了,狗剩大狗二狗三狗!你们统统给我回去!”夫子终究是夫子,心脏强大,顺过气来,便中气十足的大喊。
“什么,你们不是狗蛋?”张桂花正看得眼花缭乱,两眼晕乎乎的,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夫子拆穿了,几个小孩也不在意,嘻嘻哈哈,你戳我我戳你,“大狗这不是你外婆吗?”
“二狗明明是你外婆!”
“都别争了我们三个同一个外婆好吗?这个是狗剩他外婆!”
“胡说,我外婆好好的在县城里卖菜呢,这个不是我外婆!”
继眼晕后,张桂花耳朵都快炸了,“停停停!我明明叫的是狗蛋,你们谁是狗蛋?”
“都是狗子,有什么区别!”四个小孩异口同声的说,跑过去抱住夫子大腿,吱吱哇哇的大叫,“夫子夫子,哪来的疯婆子老乞丐,她是不是拐子?”
夫子把自己的胡子从某个调皮蛋手里解救回来,像赶鸭子一样把几个小孩都赶了进去,这才扶着老腰说:“你看见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狗蛋。”
“怎么会呢?”张桂花不可置信的说,“顾狗蛋明明在这儿上学!”
拉拉扯扯了这么久,夫子也不耐烦了,“说了不在就不在!管事呢?还不把这个乱闯学堂的人打出去!”
张桂花狼狈的被人赶出了学堂,一肚子气没地儿撒,冲路边卖馄饨的小摊子呸了一声,又艰难的往顾家村里去了。
她就不信了,这苗翠翠一家子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飞了不成,肯定还呆在县城!不知道新宅在哪儿?没关系,她家不是还有三十亩沙地吗?那沙地上一直有人在管,她跑过去赖在那里,不信苗翠翠不过来!
沙地里,张生正指挥着几个人将沙土都翻一遍,和人肥牛粪搅和在一处。
在阴暗的天气下,牛粪臭气熏天,配合着格外炎热的空气,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几个汉子翻着地,时不时伸手捂住鼻子,只有张生面不改色,毕竟,这味儿他闻了很多天了,如今鼻子习惯了,都不觉得臭了。
张桂花远远看到人,便开始哭诉:“杀千刀的苗翠翠,小婊子,不让我见外孙啊!我顾家的独苗苗,我可怜的狗蛋儿,外婆好想你啊……”
张生耳朵动了动,眸色一厉,煞气透体而出。
这个张桂花,这么不要脸,天天堵着门,害的主子们不得不跑到县城避难,现在还敢耽误他干活?
一旁的农人们只觉得温度突然降了下来,还纳闷,再看到张生的一脸狞笑,顺着目光看了过去,一个老乞婆边哭边走,看样子,是往他们这边来的,顿时停住了。
张生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却冷冷的说:“不干你们的事,快把这一亩地处理好,凑够十亩,就发工钱。”
一听说发工钱,大家就有动力了,埋头挖地,瞄都不瞄这边一眼。
张生这才大步走了过去,抱拳看着张桂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怎么,您老还没哭够呢?”随着他的话响起,脸上的疤痕一动一动的,在炽热的阳光下越发狰狞。
这可怖的一幕,令张桂花哭诉不下去了。
她哭诉本来是为了获取同情,现在那边干活的人都不听不看了,她哭给谁看?索性收了眼泪,低下头不敢看张生布满疤痕的脸,“苗翠翠呢?她把我狗蛋带到哪里去了?”
张生不屑的看了张桂花一眼,想见主子,就她?
懒洋洋的说:“主子怎么会来这种腌臜地儿,我劝你别白费劲了,顾家不是就在村子里吗?你找他们哭去。”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顾家那么穷,哪里有苗翠翠家有钱?都在县城里买得起大宅子了,肯定不差她一口饭吃!
张桂花想这个都想疯魔了,“苗翠翠呢?叫她来见我!她一个后面来的,凭什么拦着我不见我亲孙子?”
张生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冷笑道:“我就不让你见,你能耐我何?”
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张桂花,她往哪边走,都绕不过去。
张桂花干脆不走了,往田埂上一坐,扯着嗓子叫:“来人啊,杀人啦!非礼啦!有人要强迫我老太婆啊!”
苗翠翠买的沙地虽然大,也不是没有邻居的,附近的田地里有不少人正在辛勤的劳作。这劲爆的内容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纷纷驻足观看。
闲言碎语半点影响不到张生,可张桂花赖在这里,太难看了。
张生脸色凶神恶煞,单手拎起张桂花,狞笑着,森然道:“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张桂花两腿发抖,却吃定了大庭广众之下,张生不敢杀人,哆嗦着说:“你,你不敢杀我,不然,你也要坐牢。”
张生冷冷一笑:“不杀你,你当老子吃素的?”
这种无赖张生见多了,废话不多说,拎着这个老太婆就往沙地里一丢,牛粪沙子糊了她一身,才恶意的笑道:“大哥们休息会儿,给这个老太婆好心喂点饭,免得她饿死了。”
足尖点了点地里的牛粪,他坏笑道,“这嘴巴满嘴喷粪的,肯定是粪吃多了,咱们也不必浪费粮食,喂点牛粪什么的就好了。”
农夫们面面相觑,面露不忍。
张桂花吓坏了,以为张生是要来真的,要不是怕昏迷了也被塞粪,她早就晕过去了!见农夫们上前,张桂花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走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