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漓派了余妈妈去监视香草，这种得罪人的事她不想交给顾妈妈去做。

人活在世上，尽量少拉仇恨的好，不然被小人惦念了，迟早会被出其不意捅上一刀。

况且余妈妈喜欢揽事，那自己就承全她，在旁人看来，还会认为自己是个有心胸的主子，连江山川那边的心腹也能容下，那么府里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仆人就不会再摇摆不定。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余妈妈来禀：“奴婢亲眼看见香草今儿出了趟府，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锦盒，奴婢故意撞了她一下，那个锦盒掉在地上，摔开盒盖，一串有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项链从里面滚了出来。

奴婢装做随意地问，她是从哪里得的这么好一串珍珠项链。

香草显得极为慌乱，说是碰到了她有钱的二表姑送她的。”

江月漓冷笑：“她既有那么有钱又出手阔绰的二表姑，怎么不把她赎了出去！”

余妈妈附合道：“谁说不是呢？”

江月漓赏了余妈妈一把铜钱，让她千万别声张。

余妈妈接过南心递来的钱，谄笑着道：“这个奴婢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嘛。”

江月漓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余妈妈办事能力倒是挺强的，又吩咐道：“你私下查一查香草，家里都有谁，和谁来往过密，还有，那串珍珠项链究竟是谁给她的。”

余妈妈一一应喏，退了出去。

可她刚出去，又小跑着进来了，江月漓放下手里的书，静静地看着她。

余妈妈凑近两步，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道：“小姐，奴婢刚出屋就看见香草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必定是因奴婢撞见了她那条珍珠项链，心中有鬼，所以尾随而至了。”

江月漓笑着道：“余妈妈应付了的。”

余妈妈咧嘴嘿嘿笑了笑，复又退下，走出院门，看见香草，像才看见她一样，笑着问：“姑娘怎么有空上这儿来了？”

香草有点不自然地应道：“我是来替夫人传话，问小姐喝不喝桂枝甜水。”

余妈妈冷笑，夫人怎么会叫她传这种话，哪次不是直接把东西送来，哪有问了再送来的理儿！

她也不戳破，和气地笑指了一下屋子：“小姐现正闲着，你去传话吧。”说着欲走。

“余妈妈——”香草急的喊了一声。

余妈妈回头，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有事吗？”

香草两只手笼在袖子里不安地绞来绞去，脸上却是随意平静的笑容：“余妈妈刚才和小姐说什么来着，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余妈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丫头可真是胆大，竟然敢打听主子的事。

她轻描淡写道：“也不是重要的事，是前些日小姐说香儿已有十七岁，年纪大了，不能为了留她在府里耽误了她的青春，叫我把她发嫁了。

我好寻歹寻，为她寻了一户有钱人家，以后衣食不愁不说，嫁过去就是半个主子，还有丫头服侍，香儿算是掉福窝了。”

香草看着余妈妈远去的背影，偷偷“呸！”了一声，分明是把香儿往火坑里推，还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她见余妈妈走远，心里既有一丝侥幸，又有一些忐忑，但愿余妈妈说的都是真话才好。

至于她刚才跟余妈妈撒谎，说是来传话，她不担心会被拆穿，难不成余妈妈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向二小姐求证不成？于是一拧身离开了沁芳阁。

冬天的天黑的早，不到酉时，就已暮色四合，畅园里，宴息处点了不少蜡烛，香草、红梅白梅侍立在一旁，李氏和三个孩子一起用晚膳。

香草偷觑二小姐，见她脸色很平静，心里更是大松了口气。

香草从小因家贫养不活她，所以她的爹娘才把她卖到江府，希望她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她生性机灵会钻营，一路爬到李氏的一等大丫头的位置不容易，每月三两的银子，够她那个穷家吃一个月了。

但她只交一两银子给家里，谎称做大丫鬟有许多人情要打发。

她的父母兄弟都很忠厚，觉得她能每月贴补他们一两银子就很不错了。

香草穷怕了，因此很惜物，得的赏赐，哪怕一个针头钱脑她都视为珍宝，她不敢把那些东西交给母亲保管。

家里实在太穷了，那些好东西最多只能在母亲的那口樟木箱子里待三天，便一定会被拿出来典当，换成银子，或给长年卧病的二哥抓药，或给大哥的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子买衣裳鞋袜，或是在吃饭时给他们每人多加一碗饭。

那群小子既费衣裳鞋袜，饭量也惊人，像群饿死鬼投胎，那点银子哪里填得满那个无底洞。

因此，她把赏赐之物，还有从李氏那里偷的一些珠宝金银全藏在情郎孙雄那里。

他单身一人，他不动她的东西，便没有人动。

而她，相信他不会动的。

她原本有些担心被小姐看出端倪，从而把她赶出府去，那她就又要回到从前贫穷不堪的生活了，现在见小姐的神情，自己应该没事。

侍候李氏母子几个吃完饭，又熬到二小姐拉完家常走了，香草才有机会跟李氏告假：“今儿奴婢的邻居来带信，二哥的病又重了几分，奴婢想要家去看看。”

李氏自己无父无母，想孝顺都无从孝顺起，又生来心软，听了，命香草自己去抽屉里拿点银子，一迭声催促道：“快去！快去！”

香草最擅长做表面功夫，只抓了一把铜钱给李氏看。

李氏道：“这点哪够！”

香草红着眼眶道：“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好多拿？”

李氏无奈嗔道：“你二哥看病要紧，这个时候客气什么！”亲自拿了一锭二两的银子往她手里塞。

香草假意推辞。

每次她都这样强烈推辞一番，然后迫不得已收下。

今天，她自然准备故伎重演。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人称糯米团子的江大小姐江月明走了过来，从李氏手里拿过那锭银子，细声细气道：“娘，香草姐不要你就别硬塞，你看，弄得她多尴尬呀。”

香草见状，脸上神情一滞，她万没想到江月明忽然横插了进来，让她弄巧成拙。

殊不知，江月明这么做是江月漓事先偷偷跟她说过，香草这人很不可靠，要她留心她。

所以江月明才走过来拿走那锭银子，试探香草是真不要还是装模做样。

她在香草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失望，看来二妹并非无缘无故怀疑她。（未完待续）